“让我摸摸你。”纪凛伸出手,“……让我仔细看看你的样子,行吗?”
赵敬时一怔,那只手就已经抚上了他的侧脸。
好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碰他的脸,但这次抚上的那只手颤抖得厉害。
“其实我一直想问。”纪凛的指腹擦过他的眼下,“这张脸……怎么就会长成这样呢?”
赵敬时抿了抿唇,那只手就落了下去。
“还有这道伤,怎么弄的?”
压在颈侧的手指带着凉意,赵敬时垂着眸,就在纪凛以为不会回答时,赵敬时开口道:“我们这种人,能进拘魂道,你以为是通过什么方式?”
他自问自答:“当然是……拿命。”
“拘魂道不相信懦弱,这世道也不需要懦夫,想要进拘魂道,要么是有能杀了所有人的能力,要么是有能不怕死千万次的胆气。”赵敬时勾了勾唇,“大人不妨猜猜,我是哪种?”
“惟春。”纪凛压住那道伤,答案已经太过明晰,“叫我惟春就好。”
不等赵敬时应答,纪凛便松开了手:“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以你的身手……一定是前者。”
一定是后者。
赵敬时有能杀了所有人的能力,那一定是因为靳怀霜有不怕死千万次的胆气。
数万个名为靳怀霜的骨骼,打碎、重组,才成了赵敬时的魂魄。
他痛之所痛,苦不能语。
半晌,赵敬时方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惟春。”
*
次日清晨段之平被药香苦醒。
一碗黑漆漆的药汁放在床头,赵敬时端着一本不知从哪里翻来的书,正看得入神。
“……孤鸿?你——”
“喝药。”赵敬时单手捞起药碗,看都不看就往段之平怀里一塞,“喝完我有话问你。”
那药又苦又涩,段之平本咽不下去,赵敬时变戏法似的又在手心里翻出一枚蜜饯,大有你乖乖喝完我就给你的架势。
段之平一捏鼻子灌了。
最后一口药汁进肚,蜜饯紧跟着就滚进了他的喉咙里,段之平难过地等着蜜饯在嘴里化开,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书卷上。
他咬着蜜饯含糊道:“阁主大人还有闲情逸致看书?”
“我学识不好,文化不高,读书补补。”赵敬时翻了一页,“没办法,只会打打杀杀,段公子见笑了。”
段之平摆摆手:“我也不过就是个粗人,真要论学问还得是我们太子殿……”
察觉到赵敬时睨过来的目光,他又咽了回去:“罢了,读书那么多有什么用,逃不过阴谋算计,也玩不过心机手段。还不如阁主大人一剑定乾坤。”
赵敬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把书一扔:“看你都能闲聊了,那我直白问了。”
“你说。”
“你说隆和二十四年六月在阙州城内你见过陆南钩,所以,当年定远军兵败,当真是由于定远将军闭城不出,错过了最佳的发兵时刻,才在朔阳关被击溃的?”
段之平含着蜜饯的腮帮子蓦地不动了。
赵敬时焦急地等待他的回答,他也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阁主大人,所以,你们至今没有人知道当年定远军兵败的全貌,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