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昏迷了一天一夜。
期间并非全无意识,他曾醒过数回,但每一回都意识昏沉,勉强睁开的眼睛看不清事物,只能依稀看到有一个人影,似乎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他好似发了烧。
时而觉得热,凭本能掀了被子,扯开衣襟,莹白如玉的胸膛无力地起伏,上面却没有凝出一滴汗珠。时而又觉得冷,盖几层被子都不见好,直至有人将他拥进怀里,他才瑟缩着往那人怀中缩去。
喉咙被高热烧得干渴,开口时好像能感觉到铁锈味,努力了许久,也说不出一个字。好在照顾他的人知道他想要喝水,端来茶碗,试着喂入他口中,可温热的茶水顺着唇角流下,没有几滴流进喉咙里。
意识模糊间,楚凝好似听见男人说了一句:“冒犯了。”
随即,唇齿相依,茶水被渡进他的口中。仍有些流了出来,但好在这回大部分都喝了下去。
在那之后男人就学会了这个法子,如法炮制地喂他喝水,喂他喝药。药汁太苦,眼泪委屈地落了下去,那滴流下眼尾的泪珠,被男人鬼使神差地吻去了。
再之后,楚凝开始出汗。
发了汗才能退烧,可寝衣浸了汗水黏在身上,却叫昏迷中的楚凝发出难受的喘息声。那人好似又道了声冒犯,解下了汗湿的衣裳,拿浸过热水的布巾替他擦身。布料过于粗糙,擦过细腻的肌肤,落下一片红痕。
除却病人的喘息声外,房间内属于另一人的呼吸,蓦地粗重了许多。
湿衣被换下,另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那身寝衣格外宽大,显然是属于这屋中另一人的衣裳。上面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气,与一种更加隐秘,难以形容,却叫楚凝感到无比安心的气息。
在这股气息的包裹下,他沉沉又睡了过去,一觉睡至得救的次日天明。
***
楚凝是被鸟雀的啁啾声唤醒的。
他睁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先发了会愣,然后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瞧上去只有六七岁大的童子正在踮着脚尖开窗,才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一只雀儿便落到了窗台上。
童子嘘了一声,很小声地跟雀儿说道:“别吵别吵,有人在睡觉呢。”
雀儿不解地歪歪头,继续啾啾叫。童子看上去拿它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楚凝见这一人一鸟童稚可爱,忍不住提起唇角。
等童子开好窗户,一回头,便见那昏睡了一日一夜的人,此刻睁开了一双温润眼眸看着自己,唇角带着温温柔柔的笑。
“啊!”童子愣了一会儿,方才一声惊呼,“你、你醒啦?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凝摇了摇头,除却浑身无力,他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他想要说话,然而喉咙干渴,难以发出声音。
楚凝的目光,看向放在床边矮桌上的茶碗。
童子心领神会,忙去倒了碗茶水,他还想要扶楚凝起来,可楚凝哪能让这么小的孩子搀扶自己,自己努力坐了起来。
慢慢喝下半碗水,滋润了喉咙,楚凝才找回声音。他眉眼微弯,声音沙哑地向童子道谢:“谢谢你。”
“不、不碍事。”童子脸有些红,结结巴巴地说道,不敢正眼看楚凝,只敢偷眼打量他,觉得他真的好漂亮。
睡着的时候就很好看了,醒来后,更是像,像……童子年纪太小,还没读过多少书,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是觉得,眼前人漂亮得像是仙子一般。
“是你救了我吗?”楚凝温声问道。
童子连忙摇头:“不是我,是师父……你、你等一等!我这就去叫师父过来!”
离开以前,童子还慌张地补充道:“之前一直是师父照顾的你,直到你今早好一些了,他才去洗你换下来的衣服,刚刚也是他叫我过来开窗,给屋子透透风。”
童子努力给他口中的师父说好话,楚凝含笑点头,表示自己都知道了。他大概知道了童子的师父是谁,虽然还没有看见他的面容,可是那股让自己安心与依赖的气息,足以让他知晓那人的身份。
童子噔噔噔跑出屋去,矮屋外是一方用篱笆围着的院落,院里晒着些药材,挖了口井,一身姿挺拔,容貌清俊的男人正在井边洗衣。童子跑出来的时候,他正看着手中一方大红布料露出局促之色,看见童子跑来,他立刻将那件小衣压到其他衣服下头。
童子没瞧见他在做什么,还没跑到男人跟前,就大声喊道:“师父师父,那位公子醒了!”
男人立刻将衣物扔下,擦着手便往房间走去,童子跟在他后头走了几步,问道:“师父,剩下的衣服要不要我替你洗?”
想到里头有楚凝的贴身小衣,男人立时拒绝了:“你去厨房,将灶台上那剂药煎了,看着时间火候,要小火煎足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