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童子乖乖领命去了。
男人来到主屋门前,推门之际,竟是迟疑了一瞬。那人昏迷之时,曾依恋地蜷缩在他怀中,曾由他以口渡水渡药,曾无知无觉地任他擦拭身子。身为医者,他可以称这么做只是为了医治病人,可他知晓自己的心,可没有这般磊落。
男人定了定心,那人已醒,他也该退回医者与病人该有的距离。然而推开门后,正看着窗台上雀儿的人立时将目光投向自己,那双明眸中,仿佛只装了自己一人。
就如在岸边看见他的面容时一样,男人又一次乱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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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苏大夫,救我与孩子一命。”总算得知哥哥这个分身名字的楚凝想要下榻拜谢,只是方一动,便被男人扶住双肩阻止。
楚凝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他名苏隐,自称只是个乡野间的大夫,但哥哥分裂魂魄补全的角色,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不过楚凝也不在乎男人的身份,只要知晓他是自己的哥哥就够了。
对视之际,苏隐躲开目光。毕竟是位大夫,想来要比那做皇帝的,做影卫的更加正人君子,楚凝笑意盈盈地看他,忽地起了几分玩心。
软如柔荑的手掌,轻轻放在男人的大腿上,却叫男人浑身顿时僵住。
“大夫,我流落至此,身无长物,实在不晓得该如何报答你。”落了难的美人,楚楚可怜地抬眸,看着一副端方君子模样的大夫。
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职责,不必答谢。”
“救命之恩,岂可不谢?”楚凝语气低落地说道,“我无金银可以相赠,纵是想厚颜以身相许,偏生有了身孕,想来大夫也是看不上我这样的哥儿的。”
“我……并无此意。”苏隐声音低哑道。
楚凝强忍着笑意,故意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大夫是指,没有要我以身相许的意思,还是没有看不上我的意思?”
苏隐放在身侧握成拳的手,已然因为忍耐青筋暴起。
在楚凝似有似无的勾引下,他依靠尚存的一丝理智,问道:“你的丈夫呢?”
听闻此言,楚凝神情更加低落。
“我与他在路上遭遇贼人,坠下山崖之际,只见他与那贼人缠斗一处。”美人泫然欲泣,“那贼人手持利刃,凶神恶煞,我亦不知,夫君如今是生是死。”
死了好。
苏隐心中顿时冒出这个念头。
“我侥幸方才捡回一命,只怕夫君……已是凶多吉少。”楚凝在心中默默对影一道了句歉,继续可怜万分地说道,“我无娘家可归,那些人对我苛待万分,直至遇见夫君,方才有了依靠。哪知竟会遇到劫匪,若是没了夫君,我……我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楚凝装得了可怜,却哭不出来。只好将脸埋在苏隐肩头,仗着人看不见自己哭没哭,发出几声假哭的泣音。
男人对此毫无招架之力,也顾不上要与嫁了人的哥儿保持距离了,将他拥入怀中细细安慰:“莫要这般想,你……你还有孩子。若是无处可去,可以留在这里。”
“可我如今这副模样,做不了什么粗活累活,留在这里,只是拖累大夫。”美人伤心地说道。
“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怀中人身躯柔软,苏隐几乎不敢用力,“你只需养好自己的身子,不必在乎其他,我会照顾好你。”
楚凝稍稍从苏隐怀中分开,眼尾泛红,好似哭过的眼中水光潋滟,便这样叫人怜惜万分地看着苏隐:“大夫对其余人,也是这般好心么?”
“医者仁心,换了其他的大夫,也会不吝相助。”
苏隐所言,好似减轻了几分楚凝心中的压力。
可苏隐知道,他是在说谎。
不说别的医者,只说他自己。若见旁人落难,他亦会出手相助,可若当日他救上的是另一个溺水的哥儿,他只会去附近村中寻一个哥儿或是妇人,雇他照顾昏迷之人,而不会从始至终亲力亲为。
待哥儿醒后,他也只会予些钱财,想法子送他归家,若是他无家可归,仅会替他在其他地方寻个去处。
可唯有楚凝,在见到他的第一眼起,苏隐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
想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