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滴答滴答
沈默的拇指在手机挂断键上悬了三秒。
小吴的声音被电流撕成碎片前,最后一个音节还卡在他耳膜上——“一致”。
他盯着井盖缝隙里渗出的幽蓝,那光像被冻住的萤火虫,明明灭灭,却比任何活物都更有生命力。
“沈墨?”苏晚萤的手电筒光扫过来,光斑掠过他攥紧骨锯的手背,金属柄在掌心里压出红印,“小吴的电话?”
“地下管网的异常脉冲,和童声录音频率吻合。”沈默抬头时,雨水顺着帽檐滴进后颈,冷得他睫毛轻颤,“它在往城市更深处钻。”
苏晚萤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银链——那是她从吴奶奶旧宅里捡的老钥匙,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
“我去调监控。”她转身时发梢扫过他肩膀,“看看这光还连通了哪些地方。”
沈默没应声。
他蹲下来,用骨锯尖端轻轻挑开井盖缝隙。
幽蓝突然暴涨,像有人在井下打翻了荧光墨水,顺着锯齿的弧度爬上他的手套。
手套表面瞬间凝出白霜,他听见冰层裂开的细响,像极了吴奶奶煤炉上冻硬的蜂窝煤。
手机在掌心震动。
小吴的视频通话弹出来,屏幕里是摇晃的手电筒光,照着潮湿的水泥墙——旧城区电缆井的井壁。
“沈哥你看!”小吴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他的右手背抵着井壁,“这些刻痕!我用微距拍的——”
画面拉近。
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划痕,细得像针脚,却排列出某种诡谲的规律:有的螺旋上升,有的交叉成网,最深处的几道甚至渗着淡青色的液体,在镜头下泛着冷光。
沈默的呼吸突然急促。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尸检记录本,翻到夹着死者照片的那页——上周解剖的流浪汉,皮肤表面凝结的霜花,蔓延路径竟和井壁刻痕的走向分毫不差。
“这不是摩斯码,不是手语,甚至不是任何已知文字。”小吴的喉结滚动,他的左手死死攥着探测仪,“但我盯着看超过十秒,就开始头晕,后脖子发凉……和吴奶奶旧宅的温度差一模一样。”
沈默的指甲掐进记录本边缘。
他想起解剖台上死者的瞳孔——放大的,涣散的,却在临死前最后一刻,用冻僵的手指在解剖床沿刻下类似的痕迹。
“它在创造自己的语言。”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碎冰撞在玻璃上,“不再借用我们的符号,开始用自己的规则说话。”
小吴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视频里的光剧烈摇晃,传来金属碰撞声:“操!井壁温度骤降!我得——”
通话中断前,沈默捕捉到最后一个画面:井壁刻痕里渗出的液体,正顺着小吴的手背往上爬,在他皮肤表面凝结成同样的符号。
解剖室的无影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突然熄灭。
沈默站在冷藏柜前,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成雾团。
他身后的操作台上摊开着小吴传回的刻痕照片、苏晚萤整理的市民访谈记录,还有小冰提供的1982年气象日志——后者被红笔圈出的部分格外刺眼:所有患者坚称的“吴奶奶穿墨绿棉袍”“煤炉有松木香”,在真实记录里根本不存在。
“这不是回忆。”苏晚萤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她抱着一摞病历,发梢还沾着雨水,“他们被植入了同一段记忆。就像……就像有人给所有接触过刻痕的人,都塞了一盘相同的录像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