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声在耳膜内侧震动:“姐姐掉下去那天,火很旺,可我们都很冷……”
井壁刻痕的走向在视网膜上投影,与死者皮肤的霜花路径完美重叠。
沈默闭上眼,开始复述所有已知信息,一字一句,像在拆解一具最精密的尸体:“1982年3月12日,气温-5℃;吴奶奶穿藏青棉袄,煤炉烧的是蜂窝煤;六个孩子路过井口,无人推搡;女孩坠落是意外,非人为。”
他的左手抓起骨锯,在解剖台木面上刻下相反逻辑:“她未坠落”“火从未熄”“无人冷漠”。
锯刃与木材的摩擦声里,他听见自己太阳穴的血管在爆裂。
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滴在“无人冷漠”四个字上,将“冷”字的最后一笔晕染成血红色。
EEG监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小吴的喊叫声像从水底传来:“沈哥!脑波显示颞叶、顶叶开始休眠!”
“继续。”沈默的声音含混不清,他的右手摸索着镜架,将解剖室的镜面转向自己,“替我拿支笔。”
苏晚萤的手递过来时在发抖。
他握住笔,笔尖抵着镜面,血珠顺着指缝滴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红:“从此以后,我即是谎言。”
镜中的倒影缓缓闭眼。
窗外突然起了风。
所有刻痕拓片上的符号开始风化,像被无形的手擦去;井土罐里的霜花“咔嚓”一声裂开,碎成细粉;阿黄仰起头,发出一声绵长的啸叫,然后瘫倒在地,尾巴最后抽动了两下,不动了。
沈默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缩。
他听见有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像冰锥刺进骨髓:“你说得对……现在,轮到你闭嘴了。”
然后,黑暗漫上来。
解剖室的挂钟在九点十七分停了。
苏晚萤握着沈默的手腕,他的脉搏像游丝,时有时无。
小吴的手指在EEG键盘上翻飞,监测仪的警报声弱了又强,强了又弱。
小冰蹲在阿黄旁边,轻轻摸它的耳朵——狗还在呼吸,只是睡得很沉。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沈默的脸上投下细窄的金斑。
他的睫毛动了动,又不动了。
苏晚萤低头时,看见他掌心还攥着那支笔。
笔杆上沾着血,在他手心里压出一道红印。
“他会醒吗?”小吴的声音哑得厉害。
苏晚萤没有回答。
她伸手合上沈默的眼皮,指尖触到他眼球时,突然顿住——在瞳孔深处,有一行极淡的霜字,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像随时会融化的雪。
而解剖室的挂钟,在停摆两小时后,突然又开始走动。
秒针“滴答”“滴答”,数着沈默昏迷的每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