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没有死。还好,他还来得及……
“走吧,殿下。”贺萦怀收回思绪,轻声开口。
“……啊?”
“陛下不是让殿下带臣在宫里四处转转吗?”
贺萦怀勾了勾唇,眼带笑意。
“走!”
杨惜非常自然地勾上贺萦怀的肩膀,两人并肩走着。
被命令原地等候的宫人们对视一眼,慢慢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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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睿宗目送着杨惜和贺萦怀的身影远去后,想起自己当年和贺钦也曾是这般少年意气,并辔而行,伤感地哼起一支旧谣: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1]
他摇了摇头,坐回案旁,端起那碗饺饵,心不在焉地尝了一口。
饺饵的肉馅有些发酸,吃得他舌尖都泛起涩苦,睿宗蹙着眉将它吐在手巾上。
这碗饺饵方才送来时他就已照例着人用银针试过毒,照说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柳贵卿怎么会如此不用心,选取发酸的肉材来和馅包饺饵呢?
睿宗有些疑惑,柳梦书是学宫讲经博士柳绩之孙,自小饱读诗书,为人最是心细稳妥,不应该犯这种错才是。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不顾身后宫人的阻拦,直直冲到了殿中。
这女子未施粉黛,发簪、步摇已在奔跑中散落一地,长发蓬乱地披在肩上,双足未穿鞋袜,被雪冻得通红。
她却像毫无知觉似的,赤着脚站在御书房光亮如镜的地面上。
身后的宫人急忙摁住她的双臂,将她押在原地。
这女子的手脚极其细瘦,根本无力挣扎,她木木地抬起有些脏污的脸,用满是红血丝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睿宗。
且不说以这副蓬头垢面的不堪模样出现在御前,单是她强闯御书房这一条,按律就当斩了。
睿宗蹙着眉,本想厉声呵斥她,在看清她的脸后,愣了愣。
“……阿兮?”
“昭仪娘娘,您就和奴婢回去吧,惊扰御前可是死罪啊!”
女子身后的掌事宫女说话间已带了哭腔,见劝不动那女子,又转头向睿宗解释道:
“陛下……我家娘娘自产下死胎后就得了癔症,终日抱着她缝给夭折的小皇子的肚兜,时哭时笑,还动辄打骂下人。”
“今日尝过柳贵卿送来的那碗饺饵后,当场将碗砸了个粉碎,然后就冲下床榻来寻您了,连鞋袜都顾不上穿……”
原来这女子乃是昭仪姜兮,户部尚书姜谋的独女。
睿宗当年初见她时,她手执马鞭,红衣似火,笑起来就如天边的骄阳般明丽恣扬。
看着姜兮如今深陷的眼窝和癯瘦的面颊,睿宗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那名宫女吩咐道:“罢了,把你家娘娘带回去,好生照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