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佐木的目光扫过地上呻吟的看守队员,扫过身后步步紧逼的枪声和吼叫。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形——这是唯一可能回归军队并获得“正当”解释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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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扯下地上那个重伤昏迷队员身上一件相对完好的灰蓝色破烂外衣(那是游击队最常见的装束),胡乱套在自己沾满泥浆的日军军服外面,遮住了最显眼的土黄色。然后,他一把架起老周,对着那个背上受伤、意识还算清醒的看守队员吼道:“不想死就跟我来!往那边水深的芦苇丛钻!”他指向侧后方一片芦苇格外茂密、地势也更低洼的区域。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痛苦和敌意。受伤的队员挣扎着跟上佐佐木的脚步。佐佐木半拖半抱着老周,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扑进那片齐胸深的浑浊水洼,拼命往茂密的芦苇丛中心钻去。冰冷的污水淹到胸口,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密集的子弹追着他们射入水中,噗噗作响,溅起一道道水花。日军的吼叫声就在身后不远处。佐佐木甚至能听到皮靴踩在浅水边缘的声音。
“在那边!钻水里了!”
“抓活的!”
佐佐木深吸一口气,猛地将老周和那个伤员用力推向更深的芦苇丛阴影里,用急促的日语低吼:“藏好!别动!别出声!”然后,他故意放慢动作,让自己暴露在追兵的视线边缘,同时用尽力气,用带着浓重大阪腔的日语朝着追兵的方向嘶声大喊:
“救命!自己人!别开枪!我是铃木一郎!大阪第四师团运输队的!我被游击队抓了!刚逃出来!”
喊完,他立刻做出体力不支的样子,“扑通”一声摔倒在浑浊的水里,激起大片水花,同时将套在外面的那件灰蓝色破烂外衣奋力扯下,扔到一边,露出了里面湿透、沾满污泥但依旧能辨认出是日军制服的土黄色军装。他高举双手,手中没有任何武器。
追赶的日军士兵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日语呼救和显眼的日军军服弄懵了,枪声骤然停顿了一下。几个身影端着刺刀,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刺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对准了趴在水里的佐佐木。
“八嘎!抬起头来!”一个伍长模样的士兵厉声喝道,枪口离佐佐木的头只有几尺远。
佐佐木艰难地抬起头,脸上、头发上全是污泥,刻意让声音充满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恐惧:“我是铃木一郎!大阪第四师团独立汽艇队‘飞鱼丸’轮机兵!我们的船在洞庭湖口被游击队袭击搁浅,少尉玉碎……我被他们抓了……刚找到机会跑出来……”他语无伦次,眼神涣散,将一个饱受惊吓、侥幸逃脱的溃兵形象演得淋漓尽致。他报出了“飞鱼丸”和片山少尉的信息,这些都是真实可查的。
伍长狐疑地盯着他,又看了看扔在旁边水里的那件灰蓝色破衣服,以及更远处芦苇丛里隐约的晃动和血迹(那是老周和伤员藏匿的痕迹)。
“搜!”伍长命令道。
一个士兵上前,粗暴地将佐佐木从水里拖起来,仔细搜身。除了那块湿漉漉的“铃木一郎”兵籍牌和几张糊成一团的军票,自然是一无所获。
“伍长!那边芦苇里有动静!还有血!”另一个士兵指着老周他们藏匿的方向喊道,同时举枪瞄准。
“可能是逃跑的游击队伤员!追!”伍长立刻被新的目标吸引了注意力,留下两个士兵看守佐佐木,带着其他人朝芦苇丛深处追去。很快,那边传来了零星的枪声和日语喝令声。
佐佐木的心沉了下去。他只能祈祷老周他们能再次逃脱。
留下的两个士兵像押解犯人一样,用刺刀顶着佐佐木的背,将他带离这片混乱的水域,来到稍远处一个临时设立的日军休息点。这里有几个士兵,围着一挺架设好的机枪,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佐佐木被命令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过了许久,追捕的伍长带着人回来了,骂骂咧咧,显然没能抓到人。“哎,泥鳅一样,钻没影了!”他走到佐佐木面前,眼神依旧充满怀疑,“你说你是‘飞鱼丸’的?‘飞鱼丸’几天前就报告在湖口遇袭沉没,全员玉碎!阵亡名单都上报了!你怎么活下来的?嗯?”
佐佐木心中早有预案,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污泥、疲惫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悲愤:“遇袭那天……我们的船搁浅了……片山少尉带人抢修……我……我和另一个士兵被派出去找零件……结果半路遇到游击队伏击……小林君被打死了……我被他们抓走……船后来……后来被他们炸了?”他故意说得断断续续,将“飞鱼丸”的最终毁灭推给游击队,并强调自己是在船毁之前就被派离了现场,所以不在“全员玉碎”的名单上合情合理。“他们把我关在芦苇荡里……逼我修枪……今天……今天你们打过来,营地乱了,我才找到机会抢了件他们的衣服套上,趁乱跑出来……”他指了指地上那件被泥水浸透的灰蓝色破布。
这番解释虽然牵强,但在战场极度混乱、信息传递不畅的情况下,一个士兵侥幸存活并逃脱敌手并非完全不可能。伍长脸上的怀疑之色稍减,但并未完全消除。一个“阵亡”名单上的人突然冒出来,总是透着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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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他看起来!等收队带回大队部,交给长官审问!”伍长最终决定不擅自处理。佐佐木被反绑双手,塞进了一辆用来运输弹药补给的骡马车角落里,随着这支执行扫荡任务的小队,颠簸着向东北方向行进。
几经辗转,佐佐木被押到了位于岳阳城外的一处临时日军兵站。这里人头攒动,充斥着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兵、溃兵以及各种番号被打乱的补充兵员,一片混乱喧嚣。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消毒水和劣质烟草混合的刺鼻气味。佐佐木被丢进一个关押可疑人员或违纪士兵的简易木棚,里面已经蹲着几个垂头丧气、同样蓬头垢面的家伙。
佐佐木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他必须面对更高级别的军官,解释自己“死而复生”的离奇经历,并重新获得“铃木一郎”的身份。他反复在脑中打磨着说辞,每一个细节都要经得起推敲:船搁浅的地点、片山少尉的样貌和口头禅、被派出去寻找的零件类型、小林的特征、关押营地的大致环境、逃脱时的混乱……他将自己扮演成一个被厄运缠身、侥幸从地狱爬回来的可怜虫,一个除了想归队别无他求的卑微士兵。
两天后,他被带到兵站指挥部一间充斥着浓烈烟草味的办公室。桌子后面坐着一个面容冷峻、佩着少佐军衔的军官,肩章显示他属于某个师团的后勤部门。旁边站着一名拿着记录本的曹长。
审问开始了。问题如疾风骤雨般砸来,事无巨细:所属部队、长官姓名、遇袭时间地点、同船人员、被抓细节、关押地点、看守人数、逃脱过程……佐佐木的日语带着无可挑剔的大阪口音,回答时眼神惊恐闪烁,身体微微发抖,叙述充满了底层士兵的琐碎视角和逻辑混乱(这是他刻意为之),但所有关于部队番号、人员姓名、船只特征、时间地点等硬性信息,都与他“铃木一郎”的档案和“飞鱼丸”的遭遇报告基本吻合。对于无法核实的游击队内部细节,他则含糊其辞,推说被关押时蒙着眼睛或堵着嘴,只记得大概。他不断强调自己如何被殴打、如何恐惧、如何日夜思念归队。
少佐鹰隼般的目光一直死死盯着他,试图找出破绽。当佐佐木声泪俱下地描述自己如何在日军进攻的混乱中,趁看守不备,用磨尖的芦苇杆捅伤看守,抢了衣服逃出来时,少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故事漏洞百出,充满了运气成分,但在战场上,离奇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一个后勤部门的少佐,显然对深究一个底层汽艇兵的生死之谜缺乏足够的动力,尤其是在前线兵员紧张、各种溃兵散勇充斥的当下。
“你说你被俘期间,没有泄露任何皇军情报?”少佐冷冷地问出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绝对没有!长官!”佐佐木猛地挺直身体(尽管双手还被绑着),脸上带着被侮辱的激动和恐惧,“他们打我,逼问我……可我……我只是个小小的轮机兵,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记得我是天皇陛下的士兵,死也不能背叛!”他的表演近乎夸张,但在这个狂热的年代,这种近乎愚忠的表态恰恰是最安全的护身符。
少佐盯着他看了足足十几秒,最终厌烦地挥了挥手,对旁边的曹长说:“查一下‘铃木一郎’的原始档案和‘飞鱼丸’的损失报告。”档案很快被取来。核对结果自然是“阵亡”记录与佐佐木的供述在时间地点上存在解释得通的“误差”(船毁前离船)。
“身份确认无误,遭遇……存疑,但无通敌实证。”曹长低声总结。
少佐揉了揉眉心,战场上的焦头烂额让他无心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耗费更多精力。“记录:原‘飞鱼丸’轮机兵铃木一郎,于XX日XX地遭遇游击队袭击后失踪,经查实为负伤被俘,于XX日趁敌军混乱自行逃脱归队。因原部队建制已不存在……”他瞥了一眼佐佐木,“暂时编入兵站运输队,负责物资装卸与警戒。身份核查期三个月,期间不得配发武器,行动受限制。若有任何异常,就地枪决!明白吗?”
“哈依!谢谢长官!谢谢长官!”佐佐木深深鞠躬,声音里充满了“感激涕零”的颤抖。巨大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成功了。“铃木一郎”复活了。虽然被剥夺了武器,行动受限,被丢进了最苦最累的运输队当搬运工,但他重新回到了日军的序列里,回到了他必须存在的舞台上。
他穿着领到的、散发着汗臭和霉味的旧军装,扛着沉重的弹药箱,在岳阳兵站混乱肮脏的码头和仓库之间麻木地行走。汗水和灰尘混合着在他脸上淌下泥沟。远处,长江浩荡奔流,更北方,那片被称为“满洲”的广袤黑土地,以及盘踞在那里、更为严酷的关东军,如同阴云般悄然压上他的心头。北满之路,在搬运工的号子和汽笛的嘶鸣中,已隐约可见其漫长而冰冷的铁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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