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雄二只回了三个字。小岛立刻收起破布,快步离开了大棚。
雄二站在原地,硫磺粉尘在渐渐昏暗的光线中悬浮。计划清晰了,但风险也达到了顶峰。他需要尽快搞到新的盘尼西林,数量还不能少。他需要利用即将开始的、藤田极力推动的大规模暖宝宝配发,将药品夹带出去。而这一切,都必须在木村和中村越来越严密的目光下完成。
他回到破板房,从床板下最隐秘的暗格里,取出了仅剩的五支盘尼西林。这是他的最后储备。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多!从哪里来?伊万诺夫那条线随着瓦西里被捕已彻底中断。黑市?风险巨大,且他现在的活动被严格限制在军营和马厩。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敲响了。雄二瞬间警觉,迅速将药品藏好。
“谁?”
“是我,原田……”门外传来一个虚弱至极、带着哭腔的声音。
原田?他还活着?雄二猛地拉开门。
门口站着的人,几乎让雄二认不出来。原田正一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上布满了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淤痕和结痂的伤口。他裹着一件不合身的、脏兮兮的旧棉袄,身体在寒风中抖得像一片落叶。看到雄二,他浑浊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雄二一把扶住他,将他拖进板房,迅速关上门。“原田?你……你怎么出来的?中村他……”
“特……特高课……不是人……”原田瘫坐在地上,抱着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电……烙铁……辣椒水……冷水浇……他们……他们要我指认你……说你是抗联……说暖宝宝里藏药……我……我咬死了……就说偷擦枪油……后来……后来他们拿到了吉田的证据……才……才把我当垃圾一样扔出来……”他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雄二看着原田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听着他破碎的叙述,一股冰冷的怒火在胸腔里燃烧。中村!这个畜生!但他更感到一阵后怕。原田竟然在如此酷刑下,守住了最关键的口供!没有供出暖宝宝藏药的秘密!没有供出与伊万诺夫和张大夫的间接联系!是原田的坚韧,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
“好样的,原田!”雄二蹲下身,用力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原田抬起满是泪痕和淤青的脸,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恐惧:“雄二……我……我完了……特高课说……说我偷盗军用物资……要开除军籍……送去……送去矫正院……”矫正院,那是对“思想犯”和“无用废人”进行强制劳动和洗脑的人间地狱,进去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
“别怕。”雄二的眼神锐利起来,“有我在。你帮了我,我不会丢下你。”他需要一个帮手,一个绝对可靠、且因共同秘密而紧密捆绑的帮手。遍体鳞伤、被特高课抛弃、对日军充满恐惧和仇恨的原田,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
“听着,原田,”雄二压低声音,直视着他的眼睛,“想活命吗?想离开这个地狱吗?”
原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拼命点头。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很危险,但这是唯一的活路。”雄二快速说道,“帮我搞到盘尼西林。越多越好。黑市,诊所,任何你能想到的渠道。钱,我有。”他拿出了之前藏匿的部分金条和满洲国券(部分来自之前的走私利润),“小心,再小心。不要直接接触敏感的人,找最底层的线,用最笨的办法,多转几道手。明白吗?”
原田看着雄二手中的钱和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恐惧被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他用力地点点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焰:“我……我认识一个倒腾西药的小贩……以前帮仓库偷卖过期药认识的……很贪财,但胆子小……我……我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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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记住,安全第一。一旦感觉不对,立刻放弃,保全自己。”雄二将钱塞进原田手里,“你的身份现在很敏感,尽量晚上行动,避开巡逻队。从马厩后墙那个破洞进出,我帮你掩护。”
原田攥紧了钱,仿佛攥住了自己的命,用力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暖宝宝生产线在藤田的强压下开足了马力。一箱箱贴着“关东军后勤特供”标签的暖宝宝被生产出来,堆满了临时仓库。藤田亲自来视察了几次,对产量表示满意,对雄二“兢兢业业”的态度给予了“口头嘉奖”。木村像盯贼一样盯着雄二和生产线,连硫磺粉的消耗量都每天核对,但他盯不住每一个暖宝宝袋子里的秘密。
原田利用他仓库“老鼠”的本能和对底层黑市的熟悉,如同幽灵般在夜晚活动。他通过那个贪财怕死的小药贩,辗转数次,以高出黑市价三成的价格,小心翼翼地收购着零散的盘尼西林。每次只买一两支,分多次、多地点交易。进展缓慢,但胜在隐蔽。一支支救命的“柴火”,在硫磺味的掩护下,被雄二以同样隐秘的手法,藏进特制的暖宝宝夹层,混入即将配发的大批合格品中。
1939年哈尔滨的深秋,寒风一日紧似一日。马厩大棚里,硫磺粉尘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混合着铁锈和活性炭的气味。佐佐木雄二站在生产线旁,看着又一箱封装好的暖宝宝被士兵抬走。箱子里,藏着五支新到的盘尼西林。他脸上沾着粉尘,眼神平静无波。
暖宝宝的光芒在军营内外悄然扩散,为冻僵的士兵带去虚假的暖意。而真正能带来生机的“暖炉”,正沿着藤田亲手搭建的运输网络,在刺鼻的硫磺气息掩盖下,流向冰封雪原深处,那真正需要光和热的地方。
木村在一旁的阴影里抱着胳膊,眼神阴鸷。中村课长的黑色轿车,偶尔会停在军营远处不起眼的角落。冰层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但此刻,这弥漫着硫磺味的暖光,是雄二手中唯一的盾与剑。他必须抓紧时间,在真正的“寒流”——1939年关东军规模空前的冬季演习——如同钢铁洪流般碾压而至之前,储备足够的“柴火”,点燃更多的“暖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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