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均看了眼少女纤细身形逐渐小如芥子,放下心来。
她有了那张符箓傍身,也不会与钟倩误会什么了。
得了上仙的这道法旨,妇人二话不说,便香风阵阵,身形一晃,一掌重重拍在青年心口,打得后者还来不及求饶,就已经心脉寸断,七窍流血而亡。
陈灵均点点头,“行事爽快,甚合我意。稍后做掉申府君,收拾过烂摊子,老夫也不会亏待了你,道场宝物,任你拣选。至于什么淫祠,亏待了朝珠滩,老夫事后就与附近国君讨要一道封正公文,让你当个货真价实的水神娘娘,易如反掌。”
宫装妇人泫然欲泣,连连躬身道谢。
她见那城府深沉的童子,看也不看地上的两具尸体,淡然一句,“别就让申府君久等了。”
妇人心中幽幽叹息一声,这些山巅的豪横之辈,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偶尔下山行走,单凭喜好行横霸道。
行了一程,视线所及,依旧是白骨随处散落在草野的破败景象。
一直躬身走在青衣童子身边的宫装妇人,身姿婀娜,摇曳生姿,闲聊着那尊“假金丹,真元婴”申府君的事迹,罄竹难书的罪行,最前边带路的那拨艳鬼既惶恐又愤恨,怕那童子真将道场捣碎了,恨那狐娘娘的临阵倒戈……妇人一双眼眸荧光熠熠,突然抬腿,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扫中青衣童子的脖颈,与此同时双袖翻动,数道金光掠出,如影随形,悉数击中童子,霎时间将那青色身影砸入一个大坑,尘土飞扬,煞气滚滚,笼罩其中。
她一边驾驭本命水法,轰砸大坑那边,与那些艳鬼怒喝道:“还愣着做什么?!一起做了他!”
艳鬼们纷纷回过神来,各展神通,怀抱琵琶的为首女官,高高抛出法宝,她们不管不顾发泄心头之恨。
妇人抬起手掌,打了个哈欠,“小王八蛋才几斤几两,就敢装蒜,假扮什么元婴境,老娘差点就真要被你蒙混过关了。”
原来那装神弄鬼的童子,先后露出了两个破绽,泄露了气机不稳的迹象,竭力支撑高人气象而已。况且她们当下位置,与那申府君的道场不过百里之遥,相信附近暗桩已经发现这边的异象。散出神识,查探大坑,尚存微弱气息,她心中大定,也不怕那侥幸不死的童子能够耍花样。
也有一个满脸呆滞、没有动手的淫祠侍女,狐娘娘皱眉不已,晓得这个贱婢一向心性软弱,若是搁在以往,少不得调教一番,只是朝珠滩已经白白折损了两员大将,罢了,参加过申府君的酒宴,再与这个不济事的小蹄子翻旧账。
异象横生,一条纤细水流,蓦然从坑中破空而出,破开尘土,穿过颗颗头颅,一一点杀。
一挥袖子,打散了四周尘土,只见那个毫发无损的青衣童子飘然悬空,神色漠然,一手打碎琵琶等物,再屈指一弹,那个试图化作一股黑烟逃遁的为首女官被洞穿心口,身死道消,曼妙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滩脓水。
宫装妇人这一下子是结结实实吓破了胆。
连那虚弱,也是假装?既然道力高深到了这种境地,又何必如此戏耍自己?
下一刻妇人更是肝胆欲裂,身形摇摇欲坠,跪在地上,她刚要开口求那性情叵测的上仙饶恕……朝珠滩淫祠之内,一位年轻容貌、冷峻神色的青袍修士,阴神出窍远游至此,将那座泥塑神像打碎,从密室找出了那件狐娘娘的本命物,将其捏碎,阴神身形冉冉升空,环顾四周,再张口一吸,竟是无所谓是否会消磨自身道行,将祠庙周边山水地界的污秽之气尽数纳入腹内,之后神游返回战场遗址,重归真身,合二为一。
这头白面老狐的祠庙金身已被打烂,用以吸纳香火的本命物也被捏碎,绝望之际,不再磕头求饶,她一发狠,拼死一搏,却惊骇发现那副皮囊,宛如一座被得道之士精心炼制的水牢,她就此魂飞魄散,最终地上只剩下一副娇艳异常的美妇皮囊,裹着一只干瘪的老狐尸体。
陈灵均飘然落地,收起那道水法,他叹了口气,还剩下两个活口,一头艳鬼,一位祠庙侍女。
陈灵均说道:“你们都走吧。记得往北走,千万别走错了方向,要么去县城跟傅筝碰头,结伴,相信走到大渎附近就安稳了。如果能够半路碰到一个黑衣小姑娘和吊儿郎当的汉子,那是最好,直接跟那姓钟的江湖宗师说,我这边进展顺利,不用担心,他自会护住你们,不受半点无妄之灾。”
后者方才不肯听从老狐的命令,行落井下石之举,前者更是出乎意料,隐约竟然有相救之意。
幸好。
不曾被自己一并打杀了。
陈灵均从袖中摸出两张符箓,“一张破障符用以傍身,行走遗迹以防意外。这张缩地符,莫要小觑了,是我家谢供奉的手笔,颇为珍贵,可惜你们目前境界不够,暂时无法使用,却是可以当做信物,此路北游,能够让你们少掉诸多解释,到了大渎附近,两张符箓是珍藏是售卖,都无妨,可以随意,只是别贱卖了,最好寻一处大渎北边的仙家渡口,只管开高价。”
那淫祠侍女毕竟性格软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那个瞧着神色木讷的女鬼倒是果决之流,毫不犹豫收下了两张符箓,眼神坚毅道:“上仙不与我们一起离开?那申府君是鬼物,定然舍不得这处苦心经营多年的道场,既然府邸不长脚,上仙大可以去寻些帮手,相熟的山上道友,一起对付它。”
陈灵均眼睛一亮,总觉得她的脑袋好像比自己更灵光些,他咧嘴笑道:“不用找帮手,单枪匹马闯荡魔窟更显英雄气概。”
要说动脑筋,确实不擅长。打架,什么时候怂过?
那女鬼愣了愣,内心佩服不已,只觉得这位童子容貌的上仙,果然是智勇兼备!
陈灵均问道:“你们有无把柄落在歹人手里?”
侍女立即摇头,女鬼也是摇头,“那申府君不必如此作为,今日之前,天大地大,其实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此话不假,只说她这种鬼物,能去何地?何曾有立锥之地留给她?
擅自脱离战场遗址,说不定就是死路一条。
陈灵均点头道:“那就好。”
她们施了个万福,俱是怀揣着一份感恩戴德的诚挚心思,不敢长久逗留,担心连累上仙不好全力施展神通,就此离去。
陈灵均伸了个懒腰,缓缓走向那处煞气冲霄的道场,片刻之后,他转头望去一处,恼火道:“还回来做什么?!”
原来是那个最早离开的少女,她从草丛那边窜出,傻乎乎说道:“临阵脱逃,不讲义气。”
陈灵均训斥道:“闯荡申府君的道场,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