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借口,让季节的脚步在模糊的地带穿行。其实,这不是九月的错。人人在忙碌,这个季节为忙碌的人提供了思考的空间。比如九月,在与它有关的事情上,它喻示着丰收,以及丰收背后的吉祥。
九月黄了,黄在稻花香里。
然而,九月又有太多的虚假、太多的功利。舞台很绚烂,扭捏的舞姿,湿漉漉的微笑,摊在光洁的地板上,让日光无奈地去翻晒。
九月延长夏季,延长了一段不该延长的时光。于是,凉爽中总有热浪,总有比热浪更躁的情绪。
秋天的心事
秋,把暑热锁进了新买的冷柜,然后,从炉膛里掏出焦黄的马铃薯。
山冈上的枫叶开始泛黄了。秋,坐在场院里的一块石头上,嘴里吃着香喷喷的马铃薯,心里就想:那霜染的枫叶会是场院收拾干净了,粮仓还有粮柜也腾空了。明天,日光朗朗;明天,秋高气爽。谷子、玉米、大豆,该舂的要舂,该脱粒的要脱粒。
粮仓满了,粮柜也满了,寻两挂大车吧!秋嘀咕。选一个好时辰,嘚儿嘚儿,蹄声欢快、清脆,拉进县城换成新嘎嘎的票子。买啥呢?秋,拧紧了眉头,突然一拍大腿:哦,对了,水泵!咱北山洼那十亩稻田,明年就不怕旱了。
秋,忙活完了,就天天翘望那满山枫叶的山冈,盼着霜来得早一点。
有一件事,秋,没告诉谁,他惧怕唠叨的婆娘。那天,从卖粮的一摞钱里,他偷偷抽了几张,买了一个比烟盒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傻瓜”,悄悄儿藏在了粮柜里。
于是,秋,天天站在院子里,瞅着对面的山冈,巴望着漫山遍野的璀璨。他要将那火红的颜色,“咔嚓”进“小盒子”
里,然后,独自欣赏、夜夜把玩。
叶子
一
一片精美的叶子,褪去了绿色。
渐渐泛黄的叶片,正在咂吮太阳的金黄;秋天开始反光,很纯洁、很透明,甚至很剔透。
有的叶子只有叶脉,就像我年老时的经络,这些犹如经纬的网线,仿佛是一张人生的地图,一个人的思绪就那么被轻易等待太阳来翻晒叶子,其实,有的已经脆裂,有的已经腐烂。
能成为金黄叶片的,实在是不多。
在寒霜中站立而没有凋零,精美地映照日光,叶子被太阳敲打,叮当入耳。
精美的叶子在树梢上摇曳,比树看得远。
二
叶子在冬天色泽金黄,在夏天绿如翡翠。
凋零了,化作春泥,营卫脚下的根须;燃烧了,化作明焰,照亮林间的路径。
做一片叶子,高贵且柔美。在所有的季节,叶子是和阳光靠得最近的。
叶子能听懂太阳的絮语,读懂太阳的羞涩,走进太阳的眼睛。
叶子是太阳的秘密,是太阳的纱巾。
铺满叶子的道路,其实也铺满阳光,即使是阴晦雾霭、风雨漫卷,走在落满叶子的道路上,总能嗅到太阳的气息。
那一刻,我们的内心正在和叶子重合。
一树金黄
一棵银杏树,长在机关院内西北角,一处很不起眼的地方。
里。在繁茂的季节,在花果充实的季节,银杏无法展露自己的存在。它的存在和别的树木的存在,显得是那样卑微和弱小。
它没有占据一方好的水土,因此,它成不了风景。
秋天来了,所有的树都在脱叶,叶在暮秋翻飞。
秋风很苍劲,像刮骨似的,所有的树都光着膀子,向苍穹伸出乞灵的手指。
银杏树站在那里,站在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南边的叶子泛黄了,朝北的还是油油的青色。黄与青是那样分明,就像一首诗的上下阕,有着别样的韵味。
冬天姗姗来临。院子里那些渐渐秃去枝丫的树,成了它的陪衬。于是,银杏有些羞涩。
白霜的早晨,有几只雀子在叽喳,像炸锅似的热闹。太阳已经出来,这是一团冬天的水色:晕红、迷离。那棵银杏,那棵站在西北角的银杏树,突然间,满树金黄。那些叶子,在淡淡的乳雾中,透出高贵的色彩:黄中杂糅着金子的成色,还有被晨露浴过的洁净……
银杏树站在那里,站在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所有的叶子都在翻动、碰撞,那金黄,仿佛叩击出了一种声响:叮叮当当、叮叮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