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暖阁内传来宝琴轻柔的声音:“姐姐何必自谦?老太太这般待我,不过是为了敲打某些人罢了。你我都心知肚明,这府中真正的心尖肉,从来只有那位住在碧纱橱里的。”
黛玉闻言一怔,悄然退去。
雪夜,黛玉独自站在回廊下,望着漫天飞雪。她想起白日里见到宝琴穿着凫靥裘在雪中嬉戏的场景,那般明媚耀眼,与自己判若云泥。
“妹妹在这里做什么?小心着凉。”宝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一件斗篷披在她肩上。
黛玉没有回头,轻声道:“你看宝琴姐姐,多像雪中仙子。”
宝玉笑道:“她固然美,却美得张扬。不如妹妹,似月下幽兰,清雅脱俗。”
“你就会哄我。”黛玉终于转头,眼中水光潋滟,“你说,老太太为何对宝琴姐姐这般好?莫非真如众人所说,要舍了我。。。”
“胡说!”宝玉急道,“老祖宗最疼的就是你!对宝琴好,那是。。。”他忽然压低声音,“那是做给姨妈和母亲看的。父亲前日还跟我说,老太太这是明捧薛二,暗压薛大,为的是不让金玉良缘成了气候。”
黛玉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些事,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宝玉苦笑,“我虽不爱读书,却不是傻子。府中这些明争暗斗,我看得明白。”
他望向暖阁的方向,轻声道:“宝琴姐姐其实可怜。被老太太当做棋子利用,将来还不知道如何呢。”
正说着,忽见宝琴独自一人从暖阁中出来,站在雪地里仰头望天。月光洒在她年轻的面庞上,竟有几分落寞。
黛玉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宝玉拉住:“让她静一静吧。这府中,谁又不是笼中鸟呢?”
春去秋来,宝琴在贾府住了小半年。贾母对她的宠爱一如既往,却始终没有提起与梅家的婚事。薛姨妈几次想开口,都被王夫人用眼神制止。
这日,贾府迎来一位贵客——北静王妃。王妃驾临,贾母亲自迎接,还特意叫来宝琴作陪。
席间,王妃看着宝琴身上的凫靥裘,笑问:“好精致的斗篷,可是野鸭子头上的毛织的?”
宝琴笑容一僵,轻声道:“王妃好眼力。”
王妃意味深长地看了贾母一眼:“老太太真是大方,这般贵重的东西都舍得给小孩子穿。”
贾母笑道:“孩子喜欢就好。我们这样的人家,还不至于吝啬一件衣裳。”
黛玉坐在下首,默默听着这场机锋暗藏的对话。她忽然明白,那件看似华丽的凫靥裘,其实是用野鸭毛制成的。正如贾母对宝琴的宠爱,表面光鲜,内里却暗含轻蔑。
宴席结束后,宝琴匆匆回到暖阁,第一次将那件凫靥裘脱下,扔在榻上。她站在镜前,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当晚,宝琴病倒了。高烧不退,梦中呓语不断。贾母命人请来太医,亲自守在床前。
“可怜见的,定是白日里吹了风。”贾母抚着宝琴的额头,语气慈爱。
薛姨妈在一旁道:“劳老太太挂心,真是罪过。不如让宝琴搬回我那里休养。。。”
“不必,”贾母断然拒绝,“就在我这里养着,方便照应。”
王夫人忽然开口:“母亲,宝琴的婚事。。。”
“急什么?”贾母瞥她一眼,“梅家那边迟迟不来迎娶,我们难道还上赶着不成?薛家的女儿,还怕嫁不出去?”
薛姨妈脸色一变,强笑道:“老太太说的是。”
黛玉站在门外,听着屋内对话,心中了然。贾母这是故意拖延宝琴的婚事,为的是牵制薛姨妈母女。
她悄悄退开,独自走向大观园。夜色中的园子静谧幽深,仿佛与白日的喧嚣繁华是两个世界。
在沁芳亭边,黛玉遇见了独自垂泪的宝琴。
“姐姐怎么出来了?”黛玉惊讶地问。
宝琴慌忙拭泪:“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妹妹怎么也没睡?”
两人并肩坐在石凳上,一时无言。
最终,还是宝琴先开口:“妹妹可知,我为何迟迟不能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