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崩,吾子殉葬。”
*
她的话语落下,手也松开垂下。
任由那一截广袖在虚空中轻摆。
周遭的人缓缓散去,因她的血终于止住,抢回一缕生息。
榻沿滴落的血流慢慢变成血珠,然后又慢慢凝固,化作细小寸长的血柱欲落未落垂在榻沿。
“苏相,暖阁整理好了,可以送陛下过去了。”
这处显然没法住下,需换处寝屋。
人在苏彦怀中,盖着一袭薄毯。
但苏彦感觉不到任何分量,她仿若比年幼时更轻。
他的耳畔还回荡着她闭眼时的话,向一条生刺的小蛇,勒住他心脏。
刺是锋利的,直入脏器;蛇口是钝的,慢慢磨割着将窒息的毒液侵入。
他的目光从满床满地的血迹上收回,落在怀中人身上。
看见黏湿散乱的发,苍白几近透明的脸,还有颤抖不停的浓密睫毛。
“……你别怕啊!”
他乞求道。
抱紧她。
想让她感到一点温暖。
想让自己感到一点她的温度。
这样的举止里,分明是他更怕。
也确实如此,这是往后数年里,他最后一次能够靠近她,拥抱她。
她的恨,和爱一样浓烈。
江见月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七八日过去。
这数日里,她虽也偶有醒来,但眼皮都抬不起来,也没有开口说话的力气,整个人昏沉乏力,只是被动着饮药用膳。
待一盏药毕,一点流膳用下,她便已经耗尽精力,难有神识回转。
幸有宫人体贴,时常将孩子放在她身畔。
她闻过孩子身上的乳香,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中安定又期盼。
然而,这日彻底睁开眼,神思清明里,她看见就近的摇篮边,苏彦在逗孩子。
是午后时分,日光微醺。
她许久未见光亮,这会难免觉得有些刺眼,该是抬手挡光,却无甚动作,只一瞬不瞬望着那处。
苏彦似有感应,转过身来,迎上她终于又湛亮起来的眼眸,于是眉眼都带起笑,脱口便是“皎皎。”
江见月没有应他,只沉默看着他,想他这一声呼唤,看他近身,触上自己,将她扶起坐好。
他拂了拂她鬓边的碎发,问,“身上还疼吗?”
见她不应,又道,“药温着,但要过半个时辰再用。”
顿了顿,似有些无措,望过孩子,“乳母才将他喂饱,你要不要抱一抱,但是他浅眠易醒,要不过一会再抱?”
苏彦一个人说着话,呼吸急促,只深吸了口气道,“你想看他是不是?那我扶你下来,去看一看!”
他絮絮说着,再次伸手扶上她。
他的手掌温厚,将纤细骨骼一下握在掌中。
但力道有些重,握得有些紧。
江见月蹙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