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些,却依旧是五指围拢的姿势,将她一截臂膀圈在其中。
周遭静下一瞬,他半弯着腰,一手扶在她背脊,一手圈在她肩膀,是一副亲昵姿势。
江见月只要稍往后靠一点,便可以倚入他臂弯中。
但她没有。
她伸出手,拂开了他。
“皎皎,我没有后悔!”
苏彦握上她的手。
原是在抱素楼中就想明白的事,该是在她清醒一刻,就告诉她的话。
苏彦在这数日里,翻阅她的脉案,愈发觉得自己罪不可恕,累她至此。
脉案载:
六月廿三,帝子时一刻起高热,丑时四刻胃痛难忍,乃突发旧疾。
然孕中不可用猛药,遂药量减半。
廿四至廿十,因药减少之故,病情难控,高热反复,白日稍退,夜间又起,唯胃痛稍缓。
七月初一,初二,旧疾稍有好转,高热减退,然腹中抽痛,有早产之兆,遂调方施针。
七月初三,腹痛稍缓,却见胎儿下坠。
七月初四,腹痛虽止,偶尔高热,胎儿入盆,胎动愈烈,恐随时发作。
七月初五,午时见红,早产……
其实,后头都无需细看,她是六月廿二傍晚回宫的,当夜旧疾突发,再明显不过的意思,是他久未回应的态度,彻底刺激了她。
他没有想过,她脆弱敏感至此。
“对不起,皎皎。”
苏彦终于在这一刻体会到,久未得回应,是何等煎熬。
但她要比他仁慈些,没有让他等太久,便在此时开了口。
她抬起的眼眸中,淡去了浓郁激烈的情绪,剩一缕疲惫后的平和,“但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她没说。
她只说,“我想试一试,不那么依恋你把你当作唯一的日子,试一试不再全身心爱你的日子。”
她望向孩子,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我有亲人了,以后有他,也可以好好的。
鬼门关捡回来的一条命,我会珍惜的。”
太过坦诚的话,比说恨他怨他不要再见他,都更让他心惊。
苏彦来不及开口,也来不及悔恨,便看见让他愈发惶恐的事。
她伸出手,触上他腰间,将一块玉牌摘下,放在掌心摩挲。
是许久前送给他的,有一回醉酒后装病,想他来椒房殿看她。
但是,他说不可以。
唯一以此令牌留在椒房殿的一回,是景泰二年的除夕夜。
结果晨起,他就向御史台直面此事,无声拒她。
后来便再未用过此牌。
倒是劳他至今,还挂在身侧。
江见月摸了一会,丢入不远处的冰鉴中。
玉击铜壁,碎成数片,声惊人心。
冰鉴中的水汽寒雾溅起,原也不足以溅到苏彦,但他已觉通体生寒。
伴随着她后头话语,让他无法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