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修行至今,炼浊化气也算半生功夫,却只知混元归一,从未细分至此。
那一点疑色虽转瞬即逝,却终究被姜曦瞧了去。
她掩嘴一笑,眉眼弯弯,像是偷了个趣。
“瞧我这脑袋,”她轻轻一拍额头,语气带笑,“倒忘了同爹爹说起。”
“前些日子,子安在书房翻那张旧丹方,不知怎的,从夹层里又摸出一卷薄册。
上头没什么正经功法,只记着些修行杂谈。那‘五脏浊气’的说法,便是从里头看来的。”
她说罢,吐了吐舌头,神情里三分俏皮、三分无辜。
“原想着得了空再同爹娘说个新鲜,哪知年底一忙,人也糊了脑子,就给忘了。”
冬阳从窗格斜斜照入,光影在她眉眼间轻轻一晃。
那一室的气氛,也随之软了几分。
姜义听了,面上那点疑色便淡了,眼底却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旧丹方”么……
这两年里,随着刘承铭一天天长成,筋骨也渐见雄健。
那女婿刘子安,便时不时能从自家庄子里,“机缘巧合”地翻出几张祖传的旧丹方。
说来也巧,这些方子旁的用途没有,偏偏都合着那孩子的年纪。
不是固本培元,便是强筋壮骨。
头一回听时,姜义还觉新鲜;
听得多了,心里自然也就有了数。
此刻听姜曦又提什么“旧册子”,他倒也不觉稀奇,反生出几分玩味的心思。
姜曦见父亲不言语,知他起了兴致,便把那册子里的说法,拣着要紧的,一一道来。
“册子上说,修士体内那口混元浊气,表面是一团,实则轻重不一。”
“修行日久,浊气渐炼,便能觉出其中淤结最重的地方。恰是人的五脏。”
她声音清亮,说得条理分明,显然已烂熟于心。
“五脏之浊,各应五行。”
“譬如子安方才说的脾脏,属土,其浊为‘怨’。那册子上形容,这股浊气最是黏滞缠塞,如沼泽烂泥,令人思虑不清,愁肠百结,凭空添出许多烦恼。”
“若能将这脾中土浊炼化干净,不但心思清明,念头通达,更能与大地之气相合。届时身如山岳,下盘稳若磐石,一口气息,绵长深厚。修那土行法术,亦能事半功倍。”
她顿了顿,似在心中理了理头绪,又举了个例子。
“又如肺,五行属金,其浊为‘恐’。此气肃杀,带几分锋锐之意,如秋风入骨,能磨人胆气,使人畏缩不宁。”
“若能将这肺中金浊炼尽,胆气自生,心志坚凝。与天地金行之气相合,吐纳之间,气息便带几分剑锋的锐意。修那金行术法,便也一日千里。”
“至于心、肝、肾三脏,亦复如是,各有所应,各有所浊。若能一一炼化,皆成妙处。”
姜义神色平淡,心下却已将这番话一字不落地记了。
自家修行虽未至这般精微的境地,但这番理路,却像是一张照路的舆图,早早放在了心底。
见父亲听得认真,姜曦便又续了下去。
“这五脏浊气,也不是想炼哪处便炼哪处的,里头自有个章法。”
“须循五行相生之理,步步而进,方不致乱了气机。”
说到这儿,她话锋微转,眼角带了几分俏意。
“不过呢,这头一处从何炼起,却可因人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