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知,自己作为降将,唯有兢兢业业,做出实实在在的成绩,才能洗刷掉身上的叛逆烙印,才能让长安那位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真正放心。
这六万大军,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向大唐天子表忠心的资本。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每日操练兵马,安抚地方,严防契丹、奚人异动,将营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朝廷对王忠嗣频频加官进爵,让安守忠有些不安,直到李光弼突然率军登陆辽东半岛,安守忠这才恍然顿悟,原来大唐皇帝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有李光弼带来的兵马,再加上自己的兵马,安思顺的兵马,王忠嗣就算三头六臂,只怕也不敢再谋反了。
事情果然顺着安守忠的预料发展,王忠嗣交出兵权归京,白孝德三人统兵南下盖牟县与李光弼会合。
李光弼被任命为东北大都护,安守忠则被任命为副都护,继续执掌这支兵马,配合李光弼共同向新罗半岛用兵。
安守忠没什么可说的,自然是奉命行事,刻苦操练兵马。
就在这天晌午,有来自长安的文书送到。
“禀报都护,长安八百里加急!”
一名亲兵手捧着一个火漆封缄的信封,脚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
“长安来的?”
安守忠心中一凛,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是皇帝又有新的旨意,还是王忠嗣又耍了什么花招?
他不敢怠慢,立刻站起身,从亲兵手中接过信件。
信封上的火漆印着兵部的戳印,完好无损。
他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目光一扫,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朝廷的公文,而是义父安禄山的亲笔信!
“守忠我儿见字如面……”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狠狠砸在安守忠的心上。
信中的内容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很简短。
安禄山在信中说自己病重,双目几近失明,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自觉时日无多,唯一的念想,就是在临终前能再见他一面。
信的末尾,安禄山用颤抖的笔触写道:“为父一生,识人不明,误国误民,罪孽深重。唯有你,秉性纯良,重情重义,是为父此生最大的慰藉。望速归长安,与为父见上最后一面……”
“义父!”
安守忠看完后虎目含泪,只觉得一股锥心之痛从胸口蔓延至四肢,拿着信笺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信纸上的字迹在他模糊的泪眼中变得扭曲。
他脑海中浮现出安禄山对自己的提携器重的画面,是他教导自己如何用计、如何练兵、如何笼络人心……
曾几何时,那个叱咤风云、搅动天下的乱世枭雄,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如今,却落得个双目失明、卧病在床的凄凉下场。
“噗通”一声,安守忠双膝跪地,朝着长安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撞在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义父病重至此,我为人子,岂能不回!”
他猛然起身,眼中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焦灼与决绝,“来人,立刻备马,我要返回长安,再把田乾真与田承嗣召来,本帅交代一番。”
“喏!”
卫兵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出门。
“都护且慢!”
一道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身材瘦削、眼神阴鸷的田承嗣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狐疑与不安。
“承嗣兄,你这是何意?”
安守忠皱起眉头,将手中的信笺递了过去,“你看看,这是义父的亲笔信,他老人家病重,时日无多,我必须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田承嗣接过信信笺,飞快地扫了一遍,随即冷笑一声,将信纸拍在桌案上:“将军,你糊涂啊,这分明就是李瑛的请君入瓮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