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顺着鸭舌帽檐劈头盖脸地灌进衣领,冰冷的水流顺着脊椎滑下,后颈肌肉猛地一缩,触觉如针扎般刺入神经。
但他顾不上这些——他的指尖正压着软毛刷,指节僵硬,几乎与刷柄冻成一体。
“江主管,这边!”小陈的声音裹在雨中,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急切,尾音被风撕碎。
这个刚转正三个月的技术科新警举着勘查灯,雨衣下摆被风刮得猎猎作响,像一面被风暴撕扯的旗。
“塑料布底下有东西!”
江临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水珠从眉骨滚落,模糊了视线一瞬。
他俯身,光束缓缓移开灰烬,指尖轻扫塑料布残片——
突然,他的呼吸一滞。
光下,半枚拇指印静静躺在潮湿的塑料表面,边缘被粗暴擦拭过,油脂却仍残留成模糊的弧线,像一张被揉皱又摊开的纸。
“这是一起有反侦查意识的焚烧案。”他的声音混着雨声,却清晰得如同钢钉钉进木板。
作为市公安局最年轻的警务技术一级主管,他对这种痕迹再熟悉不过:凶手试图通过焚烧破坏尸体特征,却在慌乱中遗漏了擦拭不完全的指纹。
更关键的是,法医刚才说死亡时间超过48小时,而现场连个监控探头都没有——这不是临时起意,而是预谋。
“布光,微距拍摄。”他把毛刷递给小陈,手套上的雨水滴落在水泥地上,发出“嗒”的轻响,像秒针走动。
“注意角度,斜侧光,30度。”
小陈手忙脚乱地调整三脚架,勘查灯的白光打在尸体上,焦黑的皮肤泛起诡异的金属光泽。
江临风俯身时,雨帽滑到了后颈,雨水顺着脊椎灌进制服,寒意如蛇游走。
他盯着尸体蜷曲的右手,突然停住了——小指不见了,切口齐整得就像用手术刀削过一样,皮肤边缘泛着暗红的结痂,像是某种仪式性的切割。
“这是生前截肢。”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三年前在公安部培训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
胡守义老师推了推老花镜,投影幕布上是90年代的现场照片:“注意看,这几起小卖部抢劫杀人案,死者都缺一根手指。这不是为了毁证,而是凶手的‘纪念品’。”当时技术受限,连DNA库都不完善,案子最后只能标为“行为异常连环案”封存。
第1章指纹没干,人先凉了
“小陈!”江临风突然直起身子,雨水顺着下巴砸在勘查服上,发出沉闷的“啪”声。
“立刻回局里调近十年无名尸档案,重点筛选手指缺失的案例。”
“现、现在?”小陈的睫毛上挂着水珠,眼神闪躲,嘴唇微微发白,显然在强忍着疲惫与不安,“雨这么大……”
“现在。”江临风扯下手套塞进防水袋,指节因长时间弯曲而僵硬发麻。
“你开我的车,钥匙在左胸口袋。”他摸出钥匙抛过去,金属碰撞声被雨声吞没了大半。
“半小时内我要看到电子档。”
小陈抱着设备跌跌撞撞地跑向警车时,江临风蹲回尸体旁。
雨势稍弱了些,他摘下帽子拧水,露出额角一道淡白的疤痕——那是他十六岁在工地搬砖时被钢筋划的,后来成了他“从泥里爬出来”的勋章。
此刻,这道疤随着他紧绷的神经一跳一跳,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天快亮时,小陈的微信提示音在雨声里格外清晰,像一根细线划破寂静。
江临风站在临时搭起的帐篷下,手机屏幕被雨水溅得模糊,但他还是一眼看清了比对结果:近五年有三具无名尸,分别在城郊垃圾场、工业区下水道、老城区河沟,死亡时间分别是2020年9月15日、2021年3月初1、2022年12月15。
他摸出红笔在地图上圈点,三个红点连成的三角形中心,正好指向汽修厂的位置。
雨停了,风卷着灰烬掠过他的手背,带着余温的碳粒蹭过皮肤,像某种低语。
他突然想起胡老师说过的另一句话:“连环犯的抛尸地,都是他们的‘心理地图’。”
“江临风!”
董正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市刑侦局痕迹科的老科长头发被雨水压得服服帖帖,警服领口沾着咖啡渍——显然是从家里直接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