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七分,南方城市的湿热空气像一块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浮城旧事》剧组的拍摄基地上空。
齐雪瘫坐在保姆车的后座上,戏服领口被汗水浸出深浅不一的盐渍,黏糊糊地贴在锁骨窝里。
车窗外,探照灯的光柱刺破浓夜,在远处的仿古楼宇间投下巨大的阴影,如同巨兽蛰伏在黑暗中。
“齐老师,下一场还要等四十分钟。”
助理小林抱着保温杯跑过来,杯盖没拧紧,褐色的茶水顺着指缝滴在米色短裤上,洇出星星点点的痕迹,“导演说让您再歇歇,刚才那条情绪太到位了,他想趁着灯光组调整设备,让您缓口气。”
齐雪扯了扯紧身的旗袍下摆,冰凉的绸缎下是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皮肤。
她对着车内的梳妆镜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镜中的女人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那是半小时前拍摄哭戏时的遗留痕迹。
精致的妆容被汗水晕染开,像一幅被雨水打湿的水墨画,透着几分狼狈,却也有种破碎的美感。
“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
目光掠过副驾上吃剩的半份剧组盒饭,白色泡沫盒里的青菜已经泛黄,米饭凝结成僵硬的块状,下午六点送来时的热气早已荡然无存。
胃里传来一阵空落落的绞痛,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轻轻拧动,提醒着她从中午到现在只喝了两杯冰美式。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剧组群里场务发的通知:“三号机位线路故障,预计延误一小时。”
齐雪烦躁地将手机扔到腿上,黑色丝绒拖鞋蹭掉了半截,露出涂着豆沙色指甲油的脚趾。
指甲边缘有些泛白,那是长期熬夜拍戏留下的痕迹。
南方的六月总是这样,深夜也丝毫不见凉意。
车窗开着条缝,带着水汽的风灌进来,卷起她散落在肩头的碎发,发丝黏在唇角,带着一股淡淡的发胶味。
远处传来场工们的吆喝声,金属器械碰撞发出哐当巨响,夹杂着不知谁家的电风扇在嗡嗡作响,构成了一幅喧嚣又疲惫的深夜片场图景。
她蜷起腿靠在车门上,忽然很想吃口热乎的。
这种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般疯长,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齐雪重新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时指纹识别失败了三次——手指因为长时间攥着剧本而有些发潮。
她点开微博,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犹豫片刻,敲下几行字:
“凌晨一点的片场,肚子在唱空城计。突然好想念锅包肉的酸甜,排骨的焦香,还有刚烙好的饼……”
配图是从车窗向外拍的夜景:片场的聚光灯在墨蓝色天幕上投下光晕,远处居民楼的窗户亮着零星灯火,像困乏的眼睛。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齐雪盯着屏幕上自己的头像出了会儿神。
那是去年拍杂志时的照片,她穿着红色丝绒长裙,笑靥如花,眼底的光芒比现在亮得多。
评论区几乎是瞬间就热闹起来。
“姐姐还在拍戏吗?太辛苦了!”
“锅包肉1!我外婆做的锅包肉天下第一!”
“南方剧组的盒饭是不是很难吃?心疼齐雪老师[抱一抱]”
“这是在哪个城市啊?看背景有点像苏市?”
“刚刷到隔壁组说你们这部戏拍得特别慢,是要求很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