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下墙头,来到陆尘音的小院。
年过完了,人都走了。
陆尘音独坐院中,手拿书卷,桌前清茶冒着微淡的热气,玄然军刀横于桌上。
繁花盛枝遮盖了整个小院的木芙蓉树又不见了,只剩下一地细碎花瓣,北风卷动,漫起淡淡清香。
我过去坐到桌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高天观的野茶,味涩苦,但温热正好。
陆尘音道:“这回知道来跟我告别了?”
我说:“去年是我不对,我知错了,今年就得改正。”
陆尘音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之前有人跑来跟我讲,想把你逐出高天观,我没同意,把人赶走了。”
我说:“其实逐出高天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尘音道:“那可不成。自打认识,你做事便无往不利,所图无一不成,总得给你点挫败才行。这高天观啊,你进来了,就别想着再随随便便出去。没我同意,别说其他什么杂七杂八的家伙,就算是你自己,也不能离开。”
我微微一笑,道:“留下倒也没什么,这高天观弟子的身份现在于我而言,还是相当重要的,要是没了这个身份,再走出去可就没那么大面子啦。”
陆尘音道:“你惠真人海外显圣不说,万里护素怀老元君遗蜕归国,如今在正道大脉里的面子可是大得很,不打高天观弟子的名号,也会人人敬畏。现在啊,是高天观需要扯你惠真人的虎皮来抖威风啦。”
我说:“师姐,我诚心诚意来跟你告别,你却拿话来挤兑我,是我做的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吗?”
陆尘音道:“这次进京过年,你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图的是什么?怕是从一开始就打着脱离高天观的主意吧。你说我能高兴吗?”
我诚心诚意地道:“我知道错了,请师姐不要生气。”
陆尘音道:“我闲得为你这破事生气。再有下次,我就要清理师门,像师傅当年追杀卓玄道一样,追得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我哈哈一笑,道:“这事以后可以让乐儿姐办。她几时走的?”
陆尘音道:“初五就走啦。还带走了高尘白。如今这院子里就剩我自己啦。”
我指了指遍地的花瓣,问:“这树怎么又走了?”
陆尘音道:“心野了,京城呆不住,能回来过个年,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我笑了笑,道:“来年要在高天观见它了。”
陆尘音道:“你不说自己要死了吗?不好好静心思考破解法门,还整天乱跑什么?”
我说:“就是因为要死了,才得赶紧把该帮的事情都做了,要不然真死了,可就没法做了。我去川中,会把你的设计做了,去大雪山的时候一起带过去。”
陆尘音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坦然道:“她救了我的命,传了我立命的本事,也是为了我才冒险去金刚时轮寺。不走这一趟,我定不下来,也没心思考虑其他。”
陆尘音道:“素怀老元君说你没人味儿,大约是说错了,死前认识到没有?”
我说:“她说了很多。她说看人的功夫还是不如黄元君,说我不是没人味儿,只是铁石心肠,但比没人味儿可怕多了。还说你本事虽然大,但在这性子这一块上远不如我。”
陆尘音意味深长的道:“铁石心肠啊,这个评价已经很靠谱了。她死前教你的,你领会了吗?”
我说:“她用最后一口气教我生死齐一的真义,那其中道理,我在香港山上时曾见过一次,虽然规模相差很远,但个中真义却是相同,要是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道理,想来就能突破劫寿所导致的寿命限制。只是,很难,我看得还是太少了,要是再能多看一次……”
说到这里,我突然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