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移向黑沉沉的河面,倒映着城市破碎的灯光,仿佛看见了无数沉浮其中的身影。
“我李明博活了大半辈子,风高浪急见了不少。
现在站的位置,看着风光,可脚下悬着多少明枪暗箭、万丈深渊?
我都看不到明天的路在哪里,更遑论结局是好是坏?
只能向前走,竭尽全力而已。”
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豁达,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宿命感。
“感觉李先生您,”
吴楚之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带着探究和一种奇特的亲近,
“和其他新罗人,不太一样。不像他们那样……矛盾。”
李明博缓缓转过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疲倦和自嘲的苦笑。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长久地、深深地注视着脚下这片流淌了千年的河水,又抬头望向河对岸那片属于华国大地的、无边无际的城市灯火。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勾勒出坚毅的轮廓,却难掩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孤独与挣扎。
“新罗……实在是……”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像一块投入深井的石子,带着万钧的重量和化不开的叹息,“…太小。”
两个字,道尽了地理的逼仄、历史的厚重、民族的桎梏。
他转身,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支撑在冰凉的石制栏杆上,目光迷蒙地望向黑暗中流淌的河水,声音飘渺,带着一种近乎羡慕的惆怅,
“你看这府南河,只是你们蜀地万千沟壑中的一条支流,却也能哺育一方文明。
我站在这里,真的……很羡慕你们华国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他精神一振,声音却依旧低沉,
“你们骨子里有种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流淌在血脉里的——不偏不倚,不卑不亢!
既不会因为一时强大就目空一切,也不会因为一时积弱就妄自菲薄。
那是一种……”
他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词语,最终一字一顿道,
“植根于悠久历史、广袤土地和深厚文明的、真正的自信底蕴!
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浩荡格局!
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气度!”
他的语气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感叹,“这种格局和气度,新罗…做不到。”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苦涩,带着一种深刻的自省甚至批判,
“新罗的历史,短促得如同这府南河的某个汛期。
我们的文字史册,需要用你们华国的方块字书写!
我们引以为傲的部分辉煌,不过是附庸在你们庞大身影后学到的皮毛!”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毫不留情地剖析着自己所属的民族,
“整个民族的历史,充斥着难以言表的撕裂感!
一面是深埋在骨髓里的自卑与恐惧——恐惧被抛弃、被吞噬、被无视;
另一面,当外部压力稍减,或者偶得寸进,这种自卑又常常会病态地膨胀成一种盲目到令人发指的自大!
觉得宇宙真理在汉江,地球文明靠新罗!”
这种分裂的状态,仿佛耗尽了李明博的所有情绪,他的语调趋于一种沉痛后的务实,
“但是,我李明博生于斯,长于斯,我的根在新罗,血脉是新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