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行动本身的宏大和优雅,还是所采用手段和他审美的匹配。
阿瑟·克拉克在1953年的时候有篇作品叫《神的九十亿个名字》。
在阿瑟·克拉克看来,他们所表达的都是人类不甘于平庸,用当今最先进的工具去触碰原本属于神的边界。
九十亿个名字在过去看来是神的边界,同样的,这次阿雷西博项目要将信号送往的M13武仙座球状星团,哪怕是以光的速度,也要花上25000年,这同样是神的边界。
这正是克拉克所推崇的:当技术发展到极致,它便不再是工具,而是通往形而上学真理的必经之路。
显然菲利普·迪克对宇宙的理解和阿瑟·克拉克截然不同:“克拉克爵士,我想我对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的乐观。
我甚至觉得这中间蕴含着巨大的危险。
我们如何保证外星人来到地球之后,他们会觉得多了同伴,而不是可以奴役的对象?
爵士,想想历史上那些被发现的部落,在欧洲的火枪和火炮之下,他们有好下场吗?
他们得到的是奴役、疾病甚至是灭绝。
爵士,你将高级文明想象成超然的导师,而我将其看作携带了千万倍火炮的殖民舰队。
我们现在主动发送地址,就像一个手无寸铁的部落,兴奋地向地平线上的巨大帆船挥手致意。
我们送出的信息很可能变成亲手吊死人类的绳索。”
菲利普·迪克之所以会这样想,一方面是他本身作为赛博朋克的奠基人之一,本身就对高科技文明有着天然的警惕。
科技越发达,不代表民众的生活会越好。
另外一方面,作为和林燃有深度接触的科幻作家,林燃没有说过黑暗森林的概念,但菲利普或多或少能够从中感受到,林燃对宇宙文明性本恶的态度。
这些共同构建了,菲利普·迪克对这个项目的悲观和不信任。
阿瑟·克拉克反驳道:“菲利普,你太悲观了。
菲利普,你说的殖民史,是人类历史上早已过去的篇章。
那是资源稀缺、技术原始、且道德尚未觉醒的时代的产物。
上个十年,整个六十年代,你看看我们所处的社会:我们正在经历一个巨大的转变,一个生产力富足的时代。
我们的技术,虽然尚不完美,但已能提供大多数人超越基本生存的需求。
我们正在为全球的贫困和不平等而斗争,这本身就是文明在道德层面上的进化。
阿美莉卡正在经历民权运动。
人类社会正在艰难地学习技术进步必须与道德进步并行。
从北美到欧洲,我们正在学会消除基于肤色和血统的奴役。
你认为,一个能够跨越星系抵达地球的文明,难道会比我们今天的道德水平还要低下吗?”
菲利普,你想象的外星人,是像中世纪西班牙征服者那样,渴望黄金和土地的贪婪之徒。
一个能克服光速屏障、能够驾驭恒星能量的文明,他们还需要地球上的廉价劳动力吗?
我们对他们而言,在物质上没有任何价值。”
他们能够合成一切所需的元素,能够利用恒星或黑洞的能源。
地球的资源,对于一个星际文明来说,不过是他们母星系中一颗普通小行星的零头。
奴役人类,对他们而言,将是一项效率极低且管理成本极高的投资。
这根本就不划算。
我们今天的科学家,如果发现了某个偏远的部落,我们会选择提供医疗、教育和现代科技,帮助他们克服贫困和疾病,而不是架起火炮掠夺他们微不足道的物资。
菲利普,时代在变化。”
1917年出生的科幻作家反而要比1928年出生的科幻作家更加具有进步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