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虚幻的手紧紧攥住心口的位置,仿佛那里有千斤重担压着,几乎要将他残破的魂体压垮:“还……还有我……我家那俩孩子……大的才十岁……小的刚会叫爸爸……跟他们妈妈说……说我……我对不起她们……没……没能回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绝望,带着无尽的愧疚和眷恋:“我……我没本事……挣不了大钱……可……可就想活着……活着回去看看她们……我……我答应我的妻子……下次回去给她带九十九朵玫瑰……我答应我儿子……要带他去爬山……我答应我的小闺女……给她带……带个海螺回去……”
怨魂老唐的身体开始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他最后看向棠溪尘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恨,而是糅合了血泪的哀求、无法瞑目的牵挂和对‘回家’这一朴素愿望最卑微的祈求。
“我答应你。”
棠溪尘声音里带着承诺,他把他的愿望一个个重复,“报仇……带你们回家……你妻子和孩子们都愿望……我都记住了。”
“回家……回家……”
棠溪尘的话音落下的瞬间,老唐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彻底消失在棠溪尘面前。
幻境彻底破碎。
冰冷、腥臭、死寂的沉船船舱景象重新涌入感官。
棠溪尘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右舷通道里,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那五十个名字,五十份牵挂,五十个破碎的家庭,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他的心头。
而现实里,埋葬在这鬼船里的人比他们所知道的还要多!
赵空生正紧张又担忧地看着他,显然也察觉到了他刚才片刻的异样和身上骤然散发的冰冷的怒意。
第121章渡人者溺,善者不寿11
陆厌的虚影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墩墩,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刚才幻境里那股强烈的悲伤和绝望,小身子微微发抖,蓝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水汽,安安静静地靠在陆厌怀里看着这一切。
棠溪尘的眼神冰冷刺骨,仿佛有风暴在其中酝酿。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通道深处那悲切哭声传来的方向,声音低沉:“我答应你。”
那五十个淳朴的工人,就是这样被诱骗、被道德绑架、被抽取了血液,然后……
就这样在沉睡中被夺走了生命和灵魂。
他看向通道深处,那里传来的哭声似乎更加清晰,也更加悲切了。
他又低声说了一句,“我答应你们。”
——
白寻和竹念那边刚转过拐角,墙壁突然扭曲变形,无数相同的岔路在眼前展开。
墙壁像蠕动的肠壁般扭曲着,无数条完全相同的岔道在幽绿磷光下延伸。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腐烂海藻的腥甜,每一次呼吸都粘稠得如同是在吞咽淤泥。
“迷宫阵。”
白寻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温暖,他反手紧紧扣住竹念的手腕,力道大得指节发白,仿佛怕一松手这个疯和尚就会消失在某个岔口的阴影里。
可出乎意料的是,竹念这次却异常的安静。
他没有挣扎,没有掏出记号笔乱画,甚至没有抱怨衣服会扯皱。
他只是低垂着头,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他右手手指在左腕的佛珠上快速掐算着,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白寻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那不是恐惧,更像是某种强行压制下的痛苦,“怎么了?不舒服吗?”
他低声询问,脚步却没有停下,手中拿着罗盘,算着他们的方位。
竹念:“于洋在东北,棠溪尘在西南,死门在正东,生门……在我们脚下。”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带着一种强行集中精神后的虚脱感,断断续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白寻汇报,继续说:“这个邪阵,用倒写的《往生咒》做骨,以活人魂魄为肉。
要破这种邪佛弄出的玩意儿,就得反其道而行。
慈悲心是它的食粮,贪嗔痴是它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