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寝室内,唯有二人细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苏梨与崔珏隔开一臂远,僵直着身子,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她明知崔珏不会伤人,可她心中还是存有对于这个男人的畏惧。
思索良久,她悄声询问:“君侯,你睡了吗?”
崔珏默了默,嗓音低沉微哑:“何事?”
“我只是想着,我的寝房简陋,床榻也满是女儿气的燃香,从前慧荣姑姑告诫过我,说君侯不喜浓香,我担心床帐会熏着君侯。倘若君侯睡不习惯,日后还是分开睡较好……”
崔珏凉凉地道:“你多虑了。”
崔珏并未发表什么不喜的言论,苏梨拿捏不准他的想法,为了劝他离开,她又说,“我祖母说了,我的睡相不好,万一伤到君侯,便是我的过错。”
“已领教过……恕你无罪。”
闻言,苏梨也明白了,崔珏是铁了心要与她同榻,既然她劝不住,便也不再多说。
只是这一夜,苏梨睡得谨慎,一整晚都半睡半醒,不是梦到崔珏将她擒着鞭挞,便是梦到她也被囚进竹笼中被一团大火焚烧成灰……吓得她浑身冒汗,梦魇连连。
苏梨早晨起来精神不济,眼底浮起一片浓浓青灰。
崔珏淡看一眼,难得关怀她:“没睡好?”
苏梨老实点头。
哪知,男人并无怜悯体恤之心,只扯了下唇:“久了便习惯了。”
苏梨顿时如临大敌,脊背生起凉意。
这厮什么意思?他留宿一晚不够,还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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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苏梨还在想着如何应付崔珏,那厢崔珏策马前往就近安寨扎营的骑兵大营。
他忙着整军经武,陪同众将士演习战阵,练兵秣马,以防回城途中三军遭遇伏击,一时难以应对。
部将见崔珏趁着健马奔腾,单臂眼疾手快地揽来缰绳,利落翻身上马。
待崔珏驯服奔走的战马后,部将忙殷勤递上一把弓力高达三石的牛角强弓,请崔珏展示那惊为天人的超群箭术。
崔珏沉肃着一张俊脸,他颈发薄汗,抬臂接过弓弩。
男人正要试弓,腕骨却传来清浅的麻意。
崔珏神色微僵,下手迟滞了一瞬。
部将眼尖,当即瞧出崔珏的不适。
他小声问:“君侯怎么了?可是前些日子率军杀敌,伤到了筋骨?”
崔珏薄唇微抿,拧了拧腕。
几乎是瞬间,他想到昨夜在床上刻意拉开距离的苏梨。
苏梨自以为娇矜疏离,殊不知她一入夜便会变得脆弱,身子骨蜷曲,仿佛一只被裹在茧子里的蝶,她寻求依赖,不由自主往他睡的位置滚来,既要揽崔珏的劲瘦窄腰,又要将脸固执地垫上他的臂骨。
崔珏见她睡得极沉,呼吸放缓,长睫轻颤,不仅身体不再紧绷发抖,就连杏脸浮起桃粉春色。女孩身姿窈窕,甜香笼面,乖得不像话。
崔珏难得心软,竟没有搡开她,任她枕臂入睡。
自此,臂骨才会略有酸涩。
……
想起昨夜的事,崔珏的眉眼舒缓,淡道:“无事……递箭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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