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苏梨的脸总算好齐全了。
之前痘印疮疤狰狞,无非是用药反复刺激,如今停了那药,又用生肤养颜的药膏反复滋养,苏梨的脸已经恢复如初,如剥好的鸡蛋般无瑕光洁。
一行人启程回建业郡,苏梨左右张望,想看看秋桂和祖母有没有在此列,她也好与她们同乘一车。
可显然,崔珏并不想如她的愿。
华盖马车撩起轻薄帘布,端坐案前批阅文书的男人清冷抬头,一双凤目温润淡漠,他居高临下睥着苏梨,出声唤她:“上来。”
苏梨不敢和崔珏作对,只能不情不愿地撩裙,登上马车。
她不敢打搅崔珏忙碌公务,特地离他那张堆满信札牒牍、笔墨纸砚的朱色矮案远一些。
只是车内无聊,没什么逗趣的玩意儿,苏梨坐立难安,有时一回头,目光便会落到崔珏身上,偷偷看他一眼。
倒是奇怪,崔珏衣冠楚楚的模样极为唬人,单从他光风霁月的外表来看,如何能想到他内里是个如何逞凶斗恶的模样,又如何能知道他持剑杀人时有多么嗜血成性……
许是苏梨的打量太过醒目直白,崔珏笔锋一顿,继续笔走龙蛇,“何事?”
苏梨被抓个正着,讪讪一笑:“无事。”
她挪开视线,又转头偏向帘外。
纱幔轻颤,夏风习习。远处阳光明媚,翠色峰峦偶有一蓬蓬野风铃点缀其中,风景极美。
许是太过静谧,崔珏百忙之中抬了次眸。
只见苏梨侧身而坐,浸在灿烂日光之中。
桐花丝绦长长垂落女孩的肩背,随着山风与那一节玲珑腰肢一起轻灵晃动。
她的丰腴耳珠坠下一颗水光极足的粉玉宝珠,磕碰上骨相削瘦的锁骨,隐有一种缥缈无依的脆弱,仿佛不抓紧一些,这只艳妖便会幻化山中雾霭,随风逝去。
这一幕,竟与一年前,崔珏在琴课上不经意间朝苏梨瞥去的一眼相似。
那一日,所有小娘子都围着崔珏问东问西,请他指点琴艺指法,唯有苏梨对他全无兴趣,竟还感到百无聊赖,仰头望向学舍的廊庑,去看那跌落满庭的夏花。
如此生机勃勃,如此蛮横生长。
……
苏梨看完山花,又去看一旁阵列持刀的随行兵马。
应是日光太晒,不少兵卒军士,甚至包括卫知言都捋起袖子,露出布满热汗、肌理分明的蜜色臂膀。
苏梨看得发愣,心中思索,崔珏瞧着细皮嫩肉,但衣袍一脱,底下身躯倒也健硕有力,比之军士,不输半分。
下一刻,她的裙摆被人勾缠住,女孩回魂,错愕地望向崔珏。
那一条缠在苏梨腰上的窄细衣带,被男人递来的长指寸寸缠紧,绞在硬朗的指节间把玩。
似是得了趣,崔珏眼风撩来,声音寒戾:“月事临走……还要几日?”
苏梨听出崔珏话中暗示,不免大骂崔珏,怎么坐车还能起那种床笫兴致,不觉得有辱斯文吗?!骂归骂,女孩咬了下唇,老老实实回答:“还有两日。”
“甚好。”崔珏又鬼魅似的松开她,悄然收回手,跽坐案前,再度翻开公文。
男人衣冠齐整,伏案忙碌,不再和苏梨说那等房中闲话。
仿佛方才的戏弄不过是崔珏信手为之,他没有起那点侵占欲十足的私心。
诸军休息一夜,第二天整装待发,继续行路。
苏梨坐在马车上,如常探头探脑,观赏车外山景。
只是这一次,她发现……任卫知言他们热得汗流浃背,衣布尽湿,都能拧出水来,他们的衣袖无不捂得严严实实,一点皮肉不漏。再没有任何一名兵卒敢衣冠不整,打赤膊露胳膊示人。
苏梨心中纳闷,不免感叹:不愧是崔珏调教的兵马,军纪果然森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