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崔珏在苏梨身旁从容落座,其姿容仪态秀丽绝伦,有别于常人,端的是林下风致,峭峻风骨。
许是崔珏眉眼间饱含上位者的威严与疏离,原本还想撩拨苏梨的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他们暗下比较,一个个自惭形秽,早已寻个借口,换到了另一桌喜宴去。
等到懵懂无知的圆哥儿乖乖喊出一声:“干爹!”
众人终是如梦初醒一般,围拢过来问东问西。
“苏娘子,这位是你的夫婿?!”
“年轻人生得真俊啊!不是桃花镇本地人吧?”
“哎哟你俩郎才女貌,当真登对,也不知日后生出的孩子模样该有多好!”
苏梨明知这种情况应该矢口反驳,但她见崔珏目光如炬,似是只要她口不择言一句,便要立刻采取雷霆手段惩治旁人……
苏梨怕崔珏丢失帝王颜面,会迁怒于平民百姓,保险起见,只能忍住了反驳的念头。
苏梨讪讪一笑,默认夫君一事。
众人见苏梨这种反应,还当她是小媳妇害羞,也不再勉强她回答问题,只围着崔珏细细打量、提问。
好在崔珏虽惜字如金,语气冷淡,到底还是给面子回答了几个问题。
崔珏话少,又聊不开,新鲜劲儿过去,父老乡亲也就不再抓着他不放,转而聊农田收成、衙门赋税去了。
饭桌上的众人心思各异,唯有圆哥儿是真的欢喜。
小孩不谙世事,难得见到熟人,自是可劲儿喊“干爹”。
胡嫂如今已经知道崔珏乃吴国君王,她哪里敢冒犯崔珏,直吓得面无血色,小声哀求圆哥儿快住口。
还是崔珏淡看小孩一眼,不动声色捻来个蜜桔,堵住了圆哥儿的嘴,小孩这才消停了一些。
苏梨心中好奇崔珏如何拨冗来桃花镇,她附耳,悄悄问他:“大公子怎么得空来了景州?”
单单建业郡到柳州的路途,便要十多天。
再从柳州赶到景州,纵是风雨兼程、快马加鞭,也得再多添□□日。
也就是说,崔珏若想来此,最少也得有二十多天花在路上。
崔珏身为一国之君,能舍下朝政这么久吗?
许是看出苏梨的疑惑,崔珏难得侧头,和她耐心解释一句:“半个月前,我命百官先行带家眷赴任柳州,各司要职。君王则留在旧都善后,处置一些残余的政务文书。待剩下的世家贵族启程迁都时,杨达再帮我谎称抱恙,不出御车见客。如此一来,只需稍加遮掩,便有两月的空闲。”
如有紧要政务,亦有信鹰传递书信,不至于耽搁要务。
苏梨懂了,敢情旁人以为崔珏为了办公不遑暇食,积劳成疾,其实君主早已私下离开建业,赶赴景州。
苏梨无言以对,只觉崔珏老奸巨猾。
苏梨思忖待会儿要如何安置崔珏……半年不见,按崔珏的性子,夜里定要与她同住。
可祖母、秋桂、卫知言、林隐都在家中,众目睽睽之下,让崔珏留宿她的寝房,好似也有点不合规矩。
毕竟他俩的关系不尴不尬,有夫妻之实,但也不曾成亲完婚,应该算不得夫妻……
没等苏梨想出搪塞之法,隔壁桌的少年人已然喝高了。他们面红耳赤,你一言我一语,大声商议起了国政。
苏梨的杏眸震颤,大为吃惊。
她都险些忘记了,庶族百姓喝完酒,最爱背地里议政,唾骂官吏。
天杀的,他们这次谈论的,居然还是崔珏的春色野史!
少年郎举着酒杯,高谈阔论:“你们只知元昌帝励精图治,于朝政上手腕雷霆,却、却不知他其实是精力太多没地方花……”
老汉竖耳:“此话怎讲?”
“你们想想,一个坐拥天下的君王,快要而立之年,居然连子嗣都没有。嘴上说是思念亡妻,但傻子都懂,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极是极,你们想想,世上能为妻子守节的男子几乎凤毛麟角,遑论还是一代君主……可见元昌帝只是无能为力罢了。倒是可怜,一国之君,却身患隐疾,连子嗣都不得圆满,过得还不如咱们小老百姓……”
几人还在不要命地谈论崔珏的私事,苏梨已经如坐针毡,恨不得端水去泼醒这几个狂悖之徒了。
待桌上响起熟稔的叩指声,苏梨的后脊久违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