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玄手里捧着油纸袋,跟喂兔子似的慢慢投喂怀中黎盏,台上二人每兵刃相接,他便喂进一颗山楂球,细心替黎盏解说,并教他如何去拆招破解。
柳启今日换了一身劲装,通身和段青玄一般的黑,麂皮束袖指套,贴身皮靴,中短发在脑后半束了小半茬,腰身劲瘦如竹,却似蕴藏着足以摧垮山石的爆发力。
他比廖子晋境界还略低几分,黎盏其实也希望廖子晋真的能大败柳启,可惜二人差距实在太大,虽看似有来有回,实则廖子晋步步退让,面对攻势凶戾的柳启,没有半分还手机会。
段青玄道:“他链刃方位多变,此刻故意露出破绽,廖子晋性情冲动,必然抓住机会,他集中真元的一剑,反倒会成被落败的关键。”
黎盏盯紧柳启的一招一式。
果真如他所说,下一瞬,那道带着所有希望的一剑被柳启侧身避过,他越身而起,链刃已然重重破风,如一道惊雷轰然摔碰在剑身之上,巨大重力震得廖子晋手臂发抖,连连退败。
李儒瞥他们二人一眼。
柳启眉目不羁,拥有一份天生桀骜,也是柳家骨血里流淌的烈酒。
廖子晋攻不成,守也不成,汗水浸透了他的鬓角,沿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
力气被一点点消耗殆尽,连抬剑都成了困难。
惊叹声、讨论之声此起彼伏。
早在昨日,赌场就开了盘,他们为这场没有悬念的比赛压了灵石银钱,又为柳启的表现欢呼,每个修者在看到一场强者对战时,都会因为精彩而感到由衷的钦佩与震撼。
只是没有人想到,柳家的二儿子居然强到了这样地步,黎盏听到身侧的弟子低声喃喃,保佑自己下一轮不要抽到这位怪物才是。
三招。
两人真正倾尽全力的、足以定鼎乾坤的对决,其实只有三招。
他从头到尾没有分毫退缩,哪怕最后输了比试,也用剑撑着身体,指间捏得泛白,知道最后的输局,仰天大笑,坦荡地承认着失败,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更纯粹、更坚硬的东西。
也许是柳家在第一试后对他进行的教导,柳启并没有如最开始他们猜想一般下手狠毒,赢了比赛,也只是不屑一顾地舔了舔下唇,未尽兴般嗤声下场,仿佛根本没有廖子晋放在过眼里。
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身形,甚至比同龄人偏矮些,拖着巨大的两条链刃,划过地面哗啦哗啦作响,看着怪异,却又有种莫名的和谐之感。
柳家仆从上前接过他的武器,又递上来一瓶牛奶,柳启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仰着脑袋看场外一周,想要找什么人。
抱着最坏念头,想象中的血流成河却没发生,常华剑宗几名弟子都松了一口气,李儒抱剑不语,裘湘在场外招手:“廖师兄,廖师兄,你已经很棒了!”
段青玄继续喂黎盏吃山楂球,很快油纸袋见了底,黎盏嘴边没了东西,抬头一看,看见朝玄正咬下最后一颗雪白的山楂球。
“想试试味道来着,”他说,“好像有点甜。”
黎盏愤愤瞪他一眼,转过身子,像挤进人群来一样艰难地挤出去。
段青玄三两步追上,道:“下午来看我吗?”
哦,下午是朝玄的比试。
黎盏冷冷哼声:“我不会来的。”
“这家要排队的,我从中午排到下午,才能在比试之前买到,”段青玄压了压黎盏脑袋上因为人流拥挤而翘乱的发丝,好声好气道,“我多买点?晚上想吃还能继续吃,嗯?”
黎盏犹豫了:“……也保存不了多久吧。”
“很久,”段青玄说,“用灵力,一百年都可以。”
随着比试结束,人群散去,李昭明带着王二挤过来:“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段青玄笑道:“在说下午来看我的比试。”
李昭明一把勾上他肩膀:“这还用说,我们什么关系啊,当然得来看你!这样吧,我给你买个横幅,就写‘常华剑宗新一任天才朝玄初战必胜’怎么样?我和王二给你举着,包你全场瞩目!”
段青玄顿觉丢脸:“这个还是不……”一句话没说完,黎盏突然接了个很大声的“好”字,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我也觉得我们常华剑宗需要有点气势,要是有这样的横幅,我一定要来看。”
王二:“朝哥,你刚想说什么?”
“……不错的决定。”段青玄气定神闲,补上后半句。
李昭明动作飞快,下午比试前,就带着一条鲜红作底,蘸了藤黄颜色的毛笔楷书写就,足足有王二身形为宽,两人身高长度,一左一右带到擂台前,显眼得不亚于往观众席烧了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