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没睡过大马路,有什么不行的……不对,会弄脏衣服的,不能弄脏这件羽绒服,这可是霍先生送给我的……”
霍矜年伸手捏住他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放缓了声音一字一顿道:“你今天很不开心,发生了什么事?”
沈佑顿住了,有些怔愣地看着他,沉溺在那抹荒芜又淡漠的灰蓝中,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因为网上那些言论?”
沈佑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因为我今天没空来见你?”
沈佑这次没摇头了,只是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猜对了。
霍矜年心下一松。
想起这人债务还没还清,少约出来一次就少了整整十万,不开心也正常。
他们本质上仍是金钱交易关系,他不该忘记这一点的。
“那十万我稍后补给你。”
沈佑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霍矜年“嗯?”了一声,尾音有些疑惑地微扬。
沈佑突然挣脱开他的手,又闭着眼睛往前走,游魂一样不管三七二十一横冲直撞。
但很快,他的额头撞进一个人的掌心里。
一道温热气息喷洒过耳侧,沉默而包容,正如此刻覆在眉眼上的手心干燥温热,骨节修长有力,指腹上生长着薄薄的茧。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沈佑闭着眼睛,突然道。
第一句话说出口,其余零碎的片段便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像是在心里打转了千百次,终于找到了一条被击穿的缝隙。
“出租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抔不会说话的骨灰。”
“那不是我妈妈,我妈妈才不是又脏又黑的灰尘。”
“她最爱干净了,爱说爱笑,喜欢跳舞……一定不会喜欢待在那个小罐子里,这样还怎么和爸爸一起跳华尔兹呢?”
“为什么她不能再等我几年?为什么他们都不能等我长大?”
“我怕鬼,但我宁愿他们能变成鬼回来找我,如果是他们的话我一定不会吓到……”
霍矜年垂了眼,薄薄的眼皮褶皱漂亮,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谁时,显得格外冷淡而温柔。
这人的发丝在颈侧蹭来蹭去的,柔软又带着点奇异的温暖,像是什么在怀里拱来拱去的小动物,正不安地寻求安慰和抚摸。
手心的触感有些湿润,但只是肌肤相贴时渗出的薄汗,往下一些,鼻音凌乱却克制。
那呢喃的声音很轻,并不过于悲伤,只是有些困惑和迷茫。
“今晚我自己做了饭,但又把菜炒糊了……”
“每次都这样,妈妈说我命里克锅是不是真的啊?”
“但这不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意思吗,为什么我还会挨饿这么多年?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这个人,他大概早就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沈佑睁开眼睛,视线逐渐聚焦,看到面前是一根电线杆。
而如果不是那只手及时接住了他,他现在已经撞得头破血流了,此刻,男人也正从身后揽着他,安静地听着他的胡言乱语。
沈佑在一片寂静中,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深呼吸了一下,突然拉下额头上那只手,转过身恶声恶气地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