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把最后半块情分糕塞进嘴里,那糕子甜中带点涩,像掺了没磨细的枣核。赵虎正用金司机给的抹布擦激光切割器,边擦边念叨:“同利村那钱臭味儿,可算散了点。你说人咋就那么爱跟钱较劲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墨宝驴被拴在卡车后斗,正伸着脖子够车斗里的草料,够不着就“昂昂”叫,透着股子实在的馋劲儿。宋悦薇的全息屏悬在一根晾衣绳上,屏幕里裹着一团轻飘飘、亮晶晶的雾气,像肥皂泡吹出来的大泡泡,看着花哨,一戳就破,里面空空如也,透着股子“啥都没有还装大”的虚张声势,每一缕雾丝都像小气球,鼓得溜圆,却没啥真东西。
“下一站浮夸村,”宋悦薇指尖戳了戳那团雾,屏幕上立刻弹出无数个膨胀的虚影,看着挺大,实质小得可怜,“这雾叫‘虚浮雾’,比功利雾更晃眼——它不算账,也不砌墙,就往人嘴里塞‘大话’,往人脸上贴‘假金’:做点芝麻大的事儿,能吹成天大的功劳;编个歪歪扭扭的草筐,能说成‘巧夺天工’;明明啥本事没有,偏要装得啥都懂,把‘实在’吹成‘浮夸’,把‘踏实’熬成‘虚张’,连走路都得踮着脚,生怕别人觉得自己‘不够厉害’,把好好的村子变成个大舞台,人人都在演戏,没一句真话,半点实在玩意儿都掏不出来。”
苏清颜正往藤筐里装“实在果”,果子圆滚滚、灰扑扑的,是她收集的“踏实记忆”:匠人说“这活儿我得三天才能做好,急不得”的实在;农民说“今年收成一般,也就够吃”的坦诚;小贩说“这东西不值钱,你给个成本价就行”的本分;孩子们说“我不会,但我可以学”的实在……“浮夸村以前不叫这名儿,叫‘实席村’,”她用布把果子擦了擦,“村里靠编草席吃饭,以前编的草席又密又结实,能铺十年不烂,买主问‘你这席子真好’,编席的会说‘还行,用料实在点罢了’。老辈人说‘席子密不密,看线;人心实不实,听言’,谁家要是吹牛说大话,会被人笑话‘嘴上抹了蜜,手里没力气’,编的席子都没人买。”
“满肚子大话的人,比没气的皮球还空。”刘子洋摸了摸腰上的青铜徽章,徽章在接触到那虚浮雾时,表面蒙了层薄薄的亮粉,像撒了层金粉,看着晃眼,一摸就掉,留不下半点实在劲儿,“熵组织这是想把人变成只会吹牛皮的空壳子,肚子里啥真本事没有,就嘴皮子厉害。”
这次搭的是辆拉草席的货车,司机姓席,是浮夸村席家的远房侄子,论起来也算半个村里人。席司机的货车车厢里堆满了草席,一股青草味儿,虽然挤了点,但比金司机的卡车干净,就是草席有点扎人。
“这村子以前编的席子是真叫好,”席司机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我爷爷那辈,编席子讲究‘一寸线,三缕草,密不透风才叫好’,买席子的都得提前预定。现在……”他往车厢里的草席指了指,“你看这些席子,看着花里胡哨,其实稀松得很,能漏过手指头,还敢卖高价,说‘这是新工艺,看着透气’,谁买谁上当。前儿我拉货,见着村里最老的编席匠席大爷,拿着半拉席子跟人吹‘我这席子能当船划,载三个人没问题’,结果有人真往席子上倒水,漏得跟筛子似的,他还嘴硬说‘我这是故意留的孔,透气’。”
车窗外的景象越来越“花哨”,路边的草垛都堆得歪歪扭扭,却用彩布盖着,看着挺显眼;墙上刷满了大红大绿的标语,全是“亩产万斤不是梦”“编席能发大财”“我们村天下第一”之类的大话,字写得龙飞凤舞,却歪歪扭扭,透着股子不扎实;有个草席摊摆在路边,卖席的举着张稀松的席子喊“走过路过别错过,千年不烂的神席,只要九十九,带回家中享清福”,旁边围了几个人,听着笑,没人买。
“这席子也就值九块九,”苏清颜拿起一张掉落的席角,草丝又粗又疏,“实席村的席子讲究‘三浸三晒’,草要泡软了再编,编完还要用重物压三天,不然会变形,现在……”她叹了口气,“以前编席的见了买主,会先指缺点‘这地方编歪了点,不影响用,但我得给你便宜点’,现在倒好,明明是烂货,偏要说成宝贝,还容不得别人说半个‘不’字,谁说跟谁急。”
赵虎用度能检测仪对着那些草席照了照,仪器屏幕闪得厉害,数字忽高忽低,最后定格在一个数上:“实在指数1%,虚浮指数99%!我的妈呀,这比同利村的功利指数还邪乎!熵组织这是想把人变成只会耍嘴皮子的骗子啊,连点真本事都不想让人有了!”
快到村口时,就见以前应该写村名的地方,现在立着块大牌子,上面用金粉写着“宇宙第一席村——浮夸村”,字周围还画着不少星星月亮,看着特唬人,却歪歪扭扭的,有个“宙”字还少了个宝盖头。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不少红布条,上面写着“我编的席子能盖宫殿”“我一天能编一百张席子”“我的席子被皇帝用过”,吹得没边儿,风一吹,布条飘得跟小旗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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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这树上挂的是‘质量牌’,”席司机停下车,“编席最好的匠人,名字会被写在牌子上,挂一年,那是天大的荣耀,得靠真本事挣。现在……”他往红布条上啐了口,“前儿我见着个刚学编席的小孩,编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垫子,也往树上挂布条,写着‘我是天下第一编席神童’,他爹还在旁边拍手叫好,说‘我儿子就是厉害’。”
他们走进村子,就被一股说不出的“虚乎气”裹住了。这感觉不像虚浮雾的晃眼,也不像功利雾的铜臭,就是那种“啥都能吹”的空洞——走在路上,人人都昂首挺胸,像只斗胜了的公鸡,见了人就先吹嘘自己“多厉害”;聊天时,三句话不离“我多牛”“我多强”,谁吹得大谁就有面子;有个编席匠蹲在门口编席,明明编得稀松,却对着路过的人喊“看见没?这叫艺术!一般人看不懂!”;孩子们在巷子里比谁吹的牛大,一个说“我家有飞机”,一个喊“我家有火箭”,比不过就哭,说“我明天让我爸买个宇宙飞船”。
村中心有个“品席台”,以前是村里展示好席子、评比手艺的地方,谁编的席子好,会被摆在台上当样板,编席匠会说“我这席子还有缺点,得向李师傅学学”。现在品席台改成了“吹牛台”,台上摆着些歪歪扭扭的草席,旁边立着块牌子,写着“绝世珍品,价值连城”,台下围了不少人,轮流上去吹牛,一个比一个能吹,说“我这席子能驱蚊”“我这席子能治病”“我这席子能让你长生不老”。
“以前品席台的台柱上刻着‘实话实说,好席好编’,”苏清颜指着台柱,“有回我来这儿,见着台柱上贴满了小纸条,都是编席匠自己写的‘我哪儿编得不好’,现在……”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从吹牛台上下来,手里拿着张破席子,见了刘子洋他们,立刻凑过来说:“你们是来买席子的吧?找我就对了!我编的席子,那是一绝!秦始皇睡过的席子都没我的好!便宜点,给你们打个折,一万块一张,怎么样?”
“检测到虚浮雾的核心在村西头的‘实言石’,”宋悦薇的屏幕突然亮了一下,“那石头以前是块试金石,编席匠编完席子,会用席子擦石头,要是石头上没留下草屑,说明席子够密够好,现在……”屏幕上的实言石被一层厚厚的金粉裹着,上面刻满了大话,“吹牛大王”“天下第一”之类的,石头周围还堆着不少破席子,都是吹得厉害实际却很差的玩意儿。
他们往实言石走,路上的“吹牛”越来越离谱:有人说自己编的席子能挡住子弹,边说边拿块石头砸,席子一下就破了,他还嘴硬说“我这是特制的,怕伤着你,没用力砸”;有人说自己能闭着眼睛编席子,结果编着编着把草编到自己手上了,还说“这是最新款式,时尚”;有个老太太拿着个破席子,跟人说“这是我年轻时编的,当时卖了一千两银子”,其实那席子一看就是刚编的,草还是绿的。
“以前村里的人说话都实打实,”席司机边走边说,“问‘吃饭了吗’,说‘吃了’就是吃了,说‘没吃’就是没吃,现在倒好,没吃能说成‘刚吃完满汉全席’,吃了能说成‘我三天没吃饭,减肥呢’,满嘴跑火车,没一句靠谱的。”
实言石在一个小土坡上,被金粉裹得金灿灿的,看着挺值钱,走近了才发现是劣质金粉,一摸就掉,沾得满手都是。石头旁边立着个大喇叭,正循环播放着村里人的“吹牛大赛”录音:“我编的席子能上天……”“我编的席子能下海……”“我编的席子能……”听得人脑仁疼。
“核心就在石头底下,”宋悦薇的影像飘到石头上,“检测到强烈的虚浮波动,跟个大喇叭似的,把人心里的‘小虚荣’放大了一万倍。”
他们刚要靠近实言石,就被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拦住了。老头是村里的“吹牛大王”,以前是个老实巴交的编席匠,现在却穿着件打满补丁的“龙袍”,手里拿着根草棍当“权杖”,见了谁都自称“席王”,说“整个村子都是我的,你们想靠近我的‘宝石头’,得先拜我为师,学吹牛”。
“席大爷,”苏清颜递过去一个实在果,“您尝尝这个,记得您年轻时编的席子被选为贡品,知府问‘你这席子真好,有啥秘诀’,您说‘没啥秘诀,就是草好点,编得慢点,用心点罢了’,当时知府夸您‘实在人,编实在席’,现在……”
席大爷接过果子,看都没看就扔了,说“啥破果子,我吃的都是仙果!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席仙!我编的席子能当船,能当车,能当飞毯!你让我尝这破玩意儿,是看不起我!”他举起草棍权杖,“赶紧跪下拜师,不然我让你走不出这村子!”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实言石后面传来:“席王说得对!你们这些凡人,懂啥?这石头可是块仙石,能让人说的话都变成真的!当然,前提是你敢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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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实言石后面慢慢走出来个穿花衣的人,这人长得瘦高,像根晾衣杆,脸上抹着白粉,画着浓眉大眼,跟唱戏的似的,手里拿着个小喇叭,走到哪儿都“滴滴答答”吹两声,看着就浮夸。
“熵组织的‘虚浮者’?”刘子洋按住腰上的青铜徽章,徽章的光越来越亮,像团火,烧得周围的虚浮雾“滋滋”响,“专门教人吹牛说大话,把实在玩意儿都吹没的?”
虚浮者捏着嗓子笑了,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算你有眼光!他们那些人,要么让人贪钱,要么让人胆小,太俗!我不一样,我就教他们‘活得精彩’——吹得越大,活得越带劲,管他真的假的,先说爽了再说,多痛快!”
他往实言石上指了指:“这石头以前叫实言石,现在该叫‘虚言石’,它能放大人心底的‘虚荣心’,本来只是想让人夸两句,被它这么一放大,就成了‘不吹会死’,多好玩,多热闹!”
苏清颜看着石头上的金粉,眼圈有点红:“您知道这实言石对村里人有多重要吗?十五年前,村里编的席子被人举报说‘质量差’,要取消采买资格,是席大爷带着全村人,拿着最好的席子,在实言石前说‘我们编的席子,敢用石头磨,敢用水泡,要是不合格,我们以后就不编了’,最后验席子的官说‘你们的席子确实好,是有人诬告’,那时候的话,字字都砸在地上能生根,现在……”
“生根?”虚浮者用小喇叭吹了声刺耳的响,“生啥根?能当饭吃?能当钱花?说了大话,别人信了,你就有面子,有面子就有好处,管他真的假的,多划算!”他往刘子洋面前走了两步,小喇叭对着刘子洋的耳朵,“你看你,跑东跑西的,干得再多,说得再实,有啥用?没人吹,没人捧,还不是照样累得像条狗?”
刘子洋的青铜徽章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像正午的太阳,冲开了周围的虚浮雾:“划算?你懂个屁!人活着,得有点真东西!编出好席子的踏实,说出真心话的痛快,这些比吹牛金贵多了!你把实话都吹成大话,把真本事都吹没了,活着跟个空壳子有啥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