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刚踏进“共情里”的地界,就觉得一股子说不出的冰冷。这地方是片老城区的里巷,房子挨得近,窗户对着窗户,名儿起得就带着股贴心劲儿,“共情”,讲究的是“你痛我也痛,你乐我也乐;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谁家有难处,不用细说,街坊邻居就知道该咋帮忙,谁家有喜事,不用吆喝,大伙儿脸上的笑比自家的还真,乡谚说“共情里的人,眼睛能看人心,耳朵能听人愁,心里装着街坊的喜怒哀乐”。可今儿个,这股子“我懂你”的共情劲儿没了,里巷里的人像戴了面具,脸上没啥表情,以前那种“妹子别哭,有哥在”“大爷别急,我帮你想办法”的热乎安慰,变成了“关我啥事”“别烦我”“自己解决”的冷漠,跟被冻住的湖面似的,再也映不出别人的影子。
巷口那座“懂心桥”,是座小小的石拱桥,桥栏上刻着各种表情的小人儿,哭的、笑的、愁的、乐的,代表“喜怒哀乐皆相通”,桥头上刻着“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共情里内有共情,日子过得有温度”,这会儿被人用白漆刷得一片惨白,表情小人儿全被盖住了,刻字的地方被涂成了黑块,有人在桥面上用红漆写“别多管”,旁边画了个捂耳朵的小人,配文“听不见”。桥边那棵“分忧树”,是棵老合欢树,叶子一碰就合,以前谁家心里不痛快,就来树下坐坐,说“让树替咱分点愁”,现在树被人砍得只剩半截树桩,有人在上面刻了“不关我”,旁边画了个扭头走的背影。
“检测到共情能力信号跟被冻住的湖面似的,硬邦邦的,一点波纹都没了。”宋悦薇的全息影像飘在桥栏杆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面前的屏幕上,代表“换位思考”“感同身受”“体谅他人”的嫩绿色光带,正被一团灰黑色的“漠然雾”冻得死死的,那光带越来越暗,跟快熄灭的油灯似的,一点亮儿都没了。“过去三天,里巷就没见过有人体谅人的,1557起冷漠旁观的事儿:管了六十年里务的老里长情伯,把记着谁家有难处、谁需要帮忙的本子烧了,蹲在自家门口抽旱烟,说“记这些谁愁了谁难了有屁用,瞎操心”,还把祖传的《共情录》——那书里全是里巷人互相体谅、分忧解难的故事——扔垃圾桶里了,骂说“哄傻子多管闲事的破烂”;以前总帮邻居照看孩子、陪孤寡老人说话的热心刘婶,现在把门口的小板凳收了,说“管那些闲事干啥,累得慌,自个儿清静多好”;就连里巷的宝贝——那口“暖心井”,以前谁心里堵得慌,就来井边说说话,好像井水能听懂似的,现在井被人填了,上面盖了块铁板,写着“别在这儿装可怜”。
赵虎穿了件印着“我懂你”的T恤,手里攥着个共情指数检测仪,正盯着一群围观吵架的人。巷尾的张奶奶和李爷爷因为晒被子占地方吵起来了,张奶奶气得直哆嗦,李爷爷也吹胡子瞪眼,以前这种情况,早就有街坊上来劝,一边哄张奶奶“您别气,身子重要”,一边劝李爷爷“让让老太太,不丢人”,现在可好,一群人围着看,还有人掏出手机拍视频,说“真热闹,比电视剧好看”,没人上前劝一句,有人还在旁边起哄“吵得再凶点”。检测仪屏幕上,嫩绿色的线跟心电图似的,一路跌到零,发出“嘀嘀”的警报:“这些人的‘共情能力’归零,‘冷漠指数’爆表——他们心里那根‘体谅他人’的弦,彻底断了,把看戏当乐子,把共情当傻气,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当真理。”
赵虎蹲下来,捡起块从分忧树桩上掉下来的树皮,用镊子夹了点,放显微镜底下看:“这是‘漠然雾’的渣渣,跟之前那些‘离心雾’‘蔑敬雾’是一路货色,熵组织搞出来的,专门跟共情能力过不去。它能搅得人大脑里管‘体谅’‘同情’‘换位思考’的那部分神经出毛病,让人觉得别人的喜怒哀乐跟自己没关系,甚至觉得别人倒霉挺有意思,把‘感同身受’当成‘多愁善感’,把‘体谅他人’当成‘自找不痛快’——而且这玩意儿传染性特强,一个人冷漠旁观,周围仨人不出半天,保准跟着看热闹,跟看笑话似的,一点不觉得不对。”
苏清颜在里巷东头的“忆情堂”里忙活,一口大砂锅里咕嘟咕嘟熬着啥,是她用记忆面包的碎渣,混着共情里特有的“共情泉”的水——那泉水据说喝了能让人想起体谅他人、感同身受的滋味——熬的“共情汤”。几个被漠然雾迷了心的老街坊,端着粗瓷碗慢慢喝,喝完之后,有人抹着眼睛,嘟囔说“我刚才……是不是太冷血了?前儿个对门的小两口吵架,女的哭得快晕过去,我居然在屋里嗑瓜子听热闹,还说‘活该,谁让她脾气不好’……我以前跟我老公吵架,都是她来劝的啊……”
“这是‘共情记忆的抗漠性’。”苏清颜用长柄勺搅了搅锅里的汤,汤面上飘着点虚影,都是以前的事儿:春天里,谁家的孩子病了,不用招呼,街坊们就把家里的鸡蛋、红糖送过去,说“孩子生病,大人最熬人,咱搭把手”;夏天晚上,张大爷的腿疾犯了,疼得睡不着,总有街坊搬个小马扎坐在他门口,陪他说话转移注意力,说“疼在你身,急在我心”;秋天收了菜,谁家种的菜多了吃不完,就挨家挨户送,说“知道你家爱吃这个”;冬天天冷,大伙儿看见穿得少的乞丐,总会拉回家给件厚衣服、端碗热粥,说“谁还没个难处,能帮就帮”……“这‘漠然雾’能让人一时变得冷血,忘了共情的好,可骨子里那些体谅他人的暖,那些被人体谅的甜,那些‘我懂你的难’的默契,它抹不掉。这些记忆就像揣在怀里的暖宝宝,就算一时忘了,捂一捂还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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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洋往里巷走,越走心里越沉。以前这巷里,随处可见共情的影子,谁家吵架,立马有劝和的;谁家有喜事,全巷人都跟着高兴;孩子摔了跤,路过的街坊比亲爹妈还紧张;就连下雨天,总有几个人站在巷口,给没带伞的人递伞,说“拿着,别淋着”,透着股子“人心都是肉长的”的热乎劲儿。可现在,吵架的没人劝,甚至有人拍视频发网上;办喜事的,邻居关着门假装没听见;孩子摔跤了,路人绕着走,生怕被讹上;下雨天,巷口的伞被人偷光了,有人还在墙上写“共情是病,得治”,旁边画了个冷冰冰的机器人。
里巷中心的“体谅堂”,以前是街坊们互相倾诉、化解矛盾的地方,墙上挂着“将心比心”“换位思考”的匾额,堂里摆着几张小桌子,谁心里不痛快,就来这儿喝杯茶,跟大伙儿说说,说出来就舒坦了,总会有人说“我懂你”。可这会儿,匾额被人摘了,桌子被掀了,地上扔满了碎片,墙上被人用红漆写满了“别烦我”“关你屁事”“少管闲事”。堂里那个“共情榜”,以前谁最能体谅人、帮人分忧,就把名字写上,现在榜上的名字被划得乱七八糟,有人在旁边写“傻帽才体谅”。
最让人心里发冷的是堂里的“共情碑”,上面刻着共情里的老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体谅我,我体谅你;共情里的人,心连着心;没了共情,冷若冰霜;记着体谅,日子才香。”这会儿,“孰能无情”被凿成了“无情才聪明”,“心连着心”被改成了“各不相干”,“记着体谅”被涂成了“体谅是傻瓜”。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正站在碑上打电话,对着电话那头说“这些街坊真麻烦,整天哭哭啼啼的,一点破事就到处说,我最烦这个了”,脚下还故意碾着碑上的字。
“找到病根儿了。”宋悦薇的影像出现在体谅堂的房梁上,指着屋顶那个“共情灯”,那是个用彩色玻璃做的灯,灯座上刻着“我懂你”三个字,亮起来的时候,光透过玻璃照在墙上,能映出各种温暖的图案,像拥抱、像握手,这会儿,玻璃被人砸了,灯座上的字被撬了,灯光昏昏沉沉的,照出来的影子也是歪歪扭扭的,看着就别扭,“那灯座里头有个‘漠情核心’,跟赵虎检测到的‘漠然雾’是一个东西。它往外放一种‘冷漠波’,能让周围的人觉得别人的事儿都跟自己没关系,甚至觉得别人的痛苦是活该,再这么下去,这里巷的人,迟早得变成一群冷血动物,谁也不管谁,最后连爹妈都不认。”
一个穿深灰长袍的人影,从体谅堂的黑影里走出来,步子慢悠悠的,袍子扫过地上的碎片,带起一阵灰黑色的雾,那些碎片上原本刻着的“情”字,一下子就被“冷”字盖住了。“刘子洋,你可真够闲的,啥破事儿都管,连这点没用的共情都当个宝。”他说话冷冰冰的,带着股子嘲讽,“说白了,共情就是最没用的情感垃圾,别人的事儿跟你有啥关系?瞎操心,累不累?只有冷血点,才能活得舒坦,懂不?”
“熵组织的‘漠情者’。”刘子洋手按在腰上的青铜徽章上,那徽章在漠然雾里,泛着点淡淡的嫩绿色光,“你跟那些‘离心者’‘蔑敬者’是一路货,都想让人变得冷血无情,谁也不管谁,最后有难没人帮,自己把自己冻死。”
“自己冻死?你可真会想。”漠情者从袖子里掏出个黑瓶子,对着共情碑一喷,碑上的字立马被灰雾盖住,石头像是被酸泡过,开始掉渣,“共情是最没用的软弱,越共情越麻烦。真正的‘聪明’,就是得知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血点——这不是坏,是自保。你看那些冷血的,是不是比瞎操心的人省事儿?那些不管闲事的,是不是比爱管闲事的人活得‘清净’?这才是混社会的‘自保招’。”
他打了个响指,那个彩色玻璃灯“哐当”一声炸了,无数灰黑色的“漠然雾”跟浓烟似的涌出来。里巷里立马就更冷了,原本还能勉强说句“真可怜”的人,彻底没了反应:有人看见老人摔倒在路边,不仅不扶,还绕着走,说“肯定是碰瓷的,别沾边”;有人听见邻居家孩子哭了一下午,也不去问问咋回事,说“吵死了,不知道管管”;一个开小超市的,见了个饿得发抖的乞丐,不仅不给吃的,还拿扫帚赶,说“滚开,影响我做生意”;有个小姑娘的风筝挂在树上了,哭着求路过的人帮忙拿下来,没人理她,有人还说“活该,谁让你自己不会拿”。
“瞧见没?这才是‘真实’的共情。”漠情者站在一片冷漠里,声音里带着股子病态的得意,“没了那些假惺惺的共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多‘清净’!”
刘子洋忽然想起苏清颜说的“共情记忆的抗漠性”,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苏清颜连夜做的“忆情饼”。这饼里头,混着共情里人从小到大体谅他人、被人体谅的记忆:第一次帮人擦干眼泪的踏实,第一次被人说“我懂你”的温暖,第一次换位思考理解他人的豁然,第一次因为共情而交到真心朋友的快乐……他拿起一块,朝着那个拿扫帚赶乞丐的超市老板扔过去。那人下意识接住,咬了一口,脸上的冷漠劲儿瞬间没了,跟着就把扫帚扔了,从店里拿出两个馒头递给乞丐,红着脸说“对不起……我刚才太不是东西了……我小时候家里穷,我爸就是靠乞讨把我养大的……我咋能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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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颜的声音从体谅堂外头传进来,她带着一群老街坊,在堂前空地上,讲着共情里以前互相体谅、分忧解难的事儿:“三十年前,里巷有户人家着火了,家里的钱和东西全烧没了,大伙儿没一个看热闹的,都把自家的钱和衣服拿出来,说‘没事,有我们呢,日子能重来’;二十年前,有个外来的姑娘在这儿生了重病,没钱看病,全巷人你五十我一百,凑够了医药费,还轮流去照顾,说‘出门在外不容易,咱能帮就帮’;咱这巷能住得舒坦,靠的不是别的,是你体谅我一点,我帮你一点,人心换人心,日子才能过出温度来……”老人们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声音虽然颤巍巍的,却像一把把小锤子,敲着那些被漠然雾蒙了心的人。随着这声儿越来越大,体谅堂里的灰雾开始散了点,那个看见老人摔倒不扶的,也红着脸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老人扶起来,说“大爷,您没事吧?我送您去医院”;那个听见孩子哭不去问的,也走到邻居家门口,敲了敲门,说“孩子咋了?是不是不舒服?”
赵虎带着几个还没彻底冷血的年轻人,冲进体谅堂楼上,手里的检测仪“嘀嘀”叫得厉害,屏幕上的红点,死死锁在彩色玻璃灯炸了之后露出来的一个金属疙瘩上——那玩意儿拳头大小,灰黑色,表面全是“不管”“冷漠”“活该”之类的字,还往外冒雾。“找到‘漠情核心’了!”赵虎启动激光切割机,红通通的光束打在那疙瘩上,火星子“噼里啪啦”溅起来,“这破玩意儿专吸‘共情劲儿’,谁越能体谅人、越有同情心,它吸得越欢!”
漠情者一看,急了,从长衫里抽出一把剑,剑身黑糊糊的,上面刻满了各种冷漠旁观的图案——见死不救的,看笑话的,幸灾乐祸的——直刺赵虎。“想坏老子的事儿,没门!”他的剑还没到跟前,刘子洋已经站到赵虎前头,腰上的青铜徽章“嗡”一下亮起来,嫩绿色的光裹成个罩子,剑扎在罩子上,“咯吱咯吱”响,剑上的那些冷漠图案,一下子就淡了。
“你的能耐……就来自这些瞎操心的破事儿?”漠情者脸上头一回露出吃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