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踏入“归心村”的青石板路时,脚下的石板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温度,变得冰凉而陌生。村名“归心”,取“落叶归根,人心归处”之意,相传这里的村民世代聚族而居,对故土有着极深的眷恋,家家户户的门楣上都挂着写有祖先名字的“归心牌”。此刻,村口那座“望乡桥”的桥栏上,雕刻的“故土难离,乡情难舍”八个字,被人用红漆涂改成“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桥边的“思乡树”(据说游子归来时触摸此树,能感受到故乡的脉动)被拦腰砍断,树桩上被刻满“走”“逃”“离”等字,有人甚至在树桩旁烧纸,说“送送这破树,早该砍了”。
“检测到异常归属感信号湮灭。”宋悦薇的全息影像悬浮在望乡桥的断栏上,她面前的归属感指数图谱上,代表“故土眷恋”“家族认同”“根脉传承”的棕褐色光带正在被灰黑色的“离根雾”撕裂、剥离,光带与地面的连接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裂,像被强行拔起的树根。“过去72小时,发生1127起‘归属感湮灭事件’:守护族谱六十年的老族长归伯,突然把家族的族谱扔进了臭水沟,说‘记这些死人名有屁用,活好自己才是真的’,还把祖传的《归心录》(记载着村民迁徙史和家族荣耀)烧了,说‘骗傻子认祖归宗的破烂’;负责主持祭祖仪式的司仪,把祭祀用品当废品卖了,说‘拜这些死人有什么用,能保佑发财吗’;甚至归心村的镇村之宝——清代绘制的《归心村全图》(标注着全村的房屋、祖坟、水井的位置,是村民认祖归宗的信物),图纸正以每小时46处的速度霉变,墨迹以每小时47处的速度晕染,有人用它垫桌子,说‘垫着稳当’。”
赵虎穿着村里猎户的皮袄,手里举着个巴掌大的归属感检测仪,对着一对准备抛弃老人的年轻夫妻检测。他们的父母年迈体衰,希望儿子能留在村里照顾,儿子却收拾行李,说“这破村子有什么好?城里挣钱多,谁爱待谁待”,儿媳在一旁催促“快点,别让这两个老东西耽误了车”,老人拉着儿子的衣角哭,他们却粗暴地甩开,说“别碰我,沾上晦气”。检测仪屏幕上的棕褐色“归属波动线”变成了两条急剧上升的分离线,像要飞向不同的方向,发出刺耳的警报:“夫妻对家乡的‘眷恋度’为负,‘家族责任感’为零——他们的归属感被彻底湮灭了,把迁徙当自由,把故土当束缚,把家族当累赘。”
他用镊子夹起一点树桩的木屑,放在显微镜下:“这是‘离根雾’的固态颗粒,和‘离根雾’‘愚知雾’同属熵组织的破坏因子,但专门作用于归属感中枢系统。它能干扰大脑的海马体和后扣带回皮层,让人对家乡、家族、传统产生强烈的疏离感和厌恶感,把‘落叶归根’当成‘思想僵化’,把‘认祖归宗’当成‘封建糟粕’——而且这种干扰具有‘群体蔓延性’,一个人的逃离想法会在两小时内让周围三人产生同样的念头,像瘟疫一样扩散。”
苏清颜在村西头的“忆根堂”里,围着一口老陶锅忙碌。锅里熬着的不是寻常汤药,而是她用记忆面包碎屑混合着归心村特有的“思源泉”泉水(据说饮之能让人想起故乡的美好)熬成的“忆根汤”。几个被离根雾影响的老人用陶碗舀起汤,慢慢饮下,脸上露出痛苦的困惑:“我刚才……是不是太狠心了?”一个曾为了守护祖坟拒绝迁坟的老守墓人看着被挖开的祖坟,“以前谁敢动祖坟一抔土,我跟他拼命,怎么现在觉得迁了也无所谓……”
“这是‘归属记忆的抗离性’。”苏清颜搅动着锅里的汤,汤面泛起的涟漪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春节时,游子归乡,全家团聚,笑声满堂;清明时,族人祭祖,焚香跪拜,诉说思念;村口,老人送孩子远行,千叮咛万嘱咐,盼着早日归来;祠堂里,族人议事,不分贵贱,只论亲情,“离根雾能湮灭当下的归属感,但很难彻底抹去深埋在记忆里的‘归巢本能’(比如对故乡草木的熟悉、对亲人容貌的眷恋、对家族仪式的亲切)。这些记忆就像深埋在地下的主根,就算地面的枝叶被斩断,地下的根也不会死去。”
刘子洋走进村中心的“归宗祠”。这座百年祠堂曾是村民们祭祖、议事、凝聚亲情的地方,堂内的“祖灵墙”上供奉着历代祖先的牌位,两侧悬挂着“祖德流芳”“宗功永耀”的匾额,墙角放着记载家族迁徙史的族谱。此刻,牌位被人扔得满地都是,有的被踩碎,有的被扔进茅厕;匾额被劈成了柴火;族谱被撕成碎片,有人用它擦桌子,说“擦得还挺干净”。堂中央的“归心钟”(每当游子归来或家族有大事时敲响,呼唤族人归心)被人砸断了钟锤,钟体上被凿出了无数小孔;角落里的“家族大事记”(记录着家族的兴衰荣辱、重要事件)被烧成了灰烬,有人在灰烬旁撒尿,说“烧得好,这些破事谁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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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人心疼的是堂内的“根脉碑”,碑上刻着归心村的村训:“树高千丈,落叶归根;人行千里,不忘故土;家族兴旺,在于同心;归心一处,其利断金。”此刻,“落叶归根”被凿成了“落地生根(他乡)”,“不忘故土”被改成了“早忘故土”,“归心一处”被涂成了“离心离德”。一个背着行囊准备离开的年轻人靠在碑上,不耐烦地踢了碑一脚,说“什么破碑,挡路”。
“找到源头了。”宋悦薇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归宗祠的横梁上,她的手指指向屋顶悬挂的一盏青铜灯,灯座上刻着的“叶落归根”四个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笔画变得向外扩散,像要逃离,“灯座内部有一个‘离根核心’,和赵虎检测到的离根雾成分一致。它释放的‘归属感湮灭波’,能让半径一千米内的归属系统全面崩溃,而且这种崩溃具有‘不可逆性’——暴露在雾中超过48小时,归属神经会产生永久性损伤,就像……被移植的树木,再也无法适应故土。”
一个穿着深灰色长袍的人影突然从归宗祠的阴影里走出来,长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祖先牌位碎片,带起一阵灰黑色的雾气,所过之处,碎片上的名字迅速模糊,失去了意义。“刘子洋,你总是在守护这些无聊的归属。”他说话时,声音里带着一种傲慢的疏离,像在看一群被束缚的囚徒,“或者说,‘自我设限的牢笼’?故土是拖累,家族是负担,传统是枷锁。摆脱这些,才能让人‘自由’,不是吗?”
“熵组织的‘离根者’。”刘子洋的手按在腰间的青铜徽章上,徽章上的纹路在离根雾中泛起微弱的棕褐色光芒,“你和‘离根者’‘愚知者’是一伙的,都想让人类失去根脉,最终在漂泊和疏离中走向灭亡。”
“走向灭亡?不,是‘解放’。”离根者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陶瓶,对着归宗祠内的“根脉碑”喷洒,碑体上的文字瞬间被灰黑色的雾气覆盖,石质像被风化了千年,轻轻一碰就剥落。“归属感是最沉重的精神枷锁,让人一辈子被困在狭小的地方,看不到更广阔的世界。一个‘进步’的人,应该不断迁徙,不断抛弃过去,永远追求新的地方。你看,那些背井离乡的人,往往比固守故土的人更‘成功’;那些斩断亲情的人,往往比被亲情拖累的人更‘自由’。这才是‘文明’的方向。”
他打了个响指,归宗祠的青铜灯突然炸裂,无数灰黑色的离根雾像浓烟一样弥漫开来。屋外传来收拾行李的声音和冷漠的告别声,原本还能勉强维系乡情的村民彻底陷入了离根的狂热:有人把老人独自留在破旧的屋里,说“自己顾自己吧”;有人把祖传的老屋低价卖掉,说“留着没用,换点路费”;一个孩子哭着说“我不想走,我想我的小伙伴”,父亲却一巴掌打过去,“哭什么!外面的世界好玩的多了去”;村里的小学要关闭了,孩子们的课本被扔进火堆,说“读什么书,赶紧走”。
“看看吧,这才是‘真实’的归属。”离根者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没有了那些沉重的故土情结,没有了那些麻烦的亲情束缚,每个人都可以像蒲公英一样随风飘荡,多‘自在’!”
刘子洋突然想起苏清颜的“归属记忆抗离性”理论,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苏清颜连夜做好的“忆根饼”。饼里混合了归心村历代村民对故土和亲情的记忆:春节团聚的欢笑、清明祭祖的虔诚、夏夜乘凉时的家常、丰收时的共享喜悦……他将一块忆根饼扔向那个打孩子的父亲,父亲下意识地接住,咬了一口,脸上的粗暴瞬间被痛苦取代,随即捂住头蹲在地上,“我怎么会……我小时候哭着不让我爹出门打工,他抱着我说‘爹走了就回来看你,咱家的根在这’……”
苏清颜的声音从归宗祠外传来,她带着一群老人在堂前的空地上,讲述着归心村的根脉故事:“我们的祖先逃难来到这里,开荒种地,才有了今天的归心村;那年洪水,是全村人一起扛沙袋,才保住了村子;谁家有困难,都是族人一起帮忙,从没见死不救;我们的祖坟在这里,我们的根在这里,走得再远,也不能忘了本……”老人们一边说一边流泪,声音虽然苍老,却像一根根线,试图把散落的珠子重新串起来。随着讲述声越来越响,归宗祠内的离根雾开始消散,正在收拾行李的人停下了手,看着熟悉的院落,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准备卖掉老屋的人,把钱退了回去,说“不卖了,这是我家”。
赵虎带着几个不愿离开的年轻村民冲进归宗祠顶层,他手中的检测仪发出急促的蜂鸣,屏幕上的红点锁定在青铜灯炸裂后露出的金属核心——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灰黑色球体,表面光滑,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疏离感,球体上布满了向外扩散的纹路,正不断释放着离根雾。“找到‘离根核心’了!”赵虎启动激光切割器,红色的激光束落在金属核心上,溅起一串火星,“这东西在吸收‘归属能量’,越是浓厚的乡情,它吸收得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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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根者见状,突然从长衫下抽出一把剑,剑身漆黑,没有任何反光,剑身上刻满了流浪、迁徙、背叛的图案,直刺赵虎。“休想破坏我的计划!”他的剑还没靠近,刘子洋已经挡在赵虎身前,腰间的青铜徽章突然爆发出耀眼的棕褐色光芒,光芒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剑刺在屏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剑身上的图案瞬间变得模糊,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
“你的力量……来自那些可笑的归属感?”离根者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愕的表情。
“不,来自那些对故土的眷恋、对亲情的珍惜、对根脉的坚守。”刘子洋一拳砸向离根者的胸口,青铜徽章的光芒顺着拳头涌入对方体内,离根者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像被连根拔起的树,冒出灰黑色的烟雾。“归属感不是枷锁,是心灵的港湾;亲情不是负担,是前行的力量;故土不是束缚,是文化的根脉。没有了归属,人就像断线的风筝,随风飘荡;没有了根脉,文明就像浮萍,无法扎根;没有了对故土的眷恋,人类就会在漂泊中迷失自我——这些,你永远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