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同胞的生存,一边是无辜的百姓,中间是冰冷的朝廷律法和军队的刀锋。
他站在裂缝中央,被双方的重量挤压得几乎窒息。
冰冷的窒息感攥紧了陆昭然的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祭坛下的怒吼与能量的嘶鸣,三十里外森严军阵无声推进带来的压力,还有脑海中蛊母那毁灭性痛苦残留的刺痛……所有这些,都在撕扯着他。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帐外那些被仇恨和恐惧烧红了眼的同胞,目光扫过“磐石”、青筋女子和其他几位反抗军头领。
“时间不多了,”他的声音因紧绷而沙哑,“朝廷大军推进的速度不会慢。‘磐石’,你熟悉旧官道和小路,由你挑选最精锐、最能控制自身能力的五人小队。不要恋战,不要被情绪左右,你们的任务是‘证据’和‘威慑’。”
“磐石”沉重的能量触须缓缓收拢,他重重一点头:“我知道该找谁。‘影爪’的速度,‘铁脊’的防御,‘百草’的治疗,‘蜂语’的侦查……再加上我。”他顿了顿,看向陆昭然,“但如果那些狗官负隅顽抗……”
“那就让他们失去反抗能力,但尽量留活口。”陆昭然咬牙,“我们要的是公道,不是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屠夫。”他知道这个要求多么艰难,尤其是在血海深仇面前。
青筋女子——‘蜂语’——冷笑一声,但还是点了点头:“我会找到档案库最薄弱的入口,避开主力巡逻队。”
“好。”陆昭然深吸一口气,“你们即刻出发,绕开大军主路线。我们……会在这里为你们争取时间。”
“‘我们’怎么争取?”一个头领忍不住问,“大军一到,我们这些人……”
陆昭然的目光投向祭坛后方那片被浓郁阴影笼罩的山峦,那是皇陵的更深处,也是蛊母力量暂时蛰伏、与地脉怨气交织最浓的地方。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痛。
“我和‘蚀心’去见她。”陆昭然说出了那个能轻微影响他人情绪的女子的代号,“尝试……沟通。哪怕只能引动一丝她残留的意识,或者借用地脉里她逸散的力量,制造一场大雾,一场幻象……哪怕只能拖延大军几个时辰。”
帐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靠近蛊母,哪怕是逸散的力量,都极度危险,精神随时可能被那无尽的怨念吞噬同化。
“太冒险了!”‘铁脊’瓮声瓮气地反对。
“没有别的路!”陆昭然打断他,眼神决绝,“我们必须向朝廷展示,我们不仅有鱼死网破的决心,也有能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的能力,但我们选择了克制!只有这样,你们的行动,我们才有可能的谈判,才有一线生机!”
他看向一直沉默的‘蚀心’:“你擅长情绪引导,尽量安抚地脉逸散的怨力,保护我的意识。如果我……失控,你知道该怎么做。”他暗示了一个最坏的可能。
‘蚀心’脸色苍白,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其余人,”陆昭然转向帐内其他头领,“组织防御,但不是死守。利用地形和你们的能力,设置障碍,制造疑兵,骚扰前锋,但绝不正面接战!我们的目的是拖延和示威,不是歼灭!一旦‘磐石’他们得手,或者朝廷有谈判迹象,立刻后撤!”
命令下达,压抑的营地如同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磐石’的小队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没入夜色。其他人开始利用地形和残存的能力布置防线,空气中能量波动变得紊乱而危险。
陆昭然和‘蚀心’则转身,走向祭坛后方那更加幽深、怨气几乎凝成实质的黑暗。每靠近一步,陆昭然都能感觉到脑海中的刺痛加剧,蛊母那疯狂、痛苦、冰冷的意识碎片如同冰锥般试图再次刺入他的精神。他强行稳住呼吸,调动起全部意志。
‘蚀心’伸出手,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平和意念如同薄纱般笼罩在两人周围,勉强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怨念侵蚀。
与此同时,三十里外。
火把如长龙,映照着冰冷甲胄。朝廷平乱大将军李崇山端坐马上,面沉如水。副将策马靠近:“将军,前锋已抵达黑风隘口,未遇抵抗。但探马来报,叛匪盘踞的皇陵区域怨气冲天,能量波动极不寻常,恐有诡异。”
李崇山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不过是一群侥幸不死的实验残渣,乌合之众!传令下去,结‘镇魂’阵,符箭上弦,稳步推进!凡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是!”
军令如山,庞大的战争机器无情地向前碾压。
而在京城方向,高高的观星阁顶,那双浑浊的、倒映着漆黑雨云的眼睛,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一丝极淡的、不属于疯狂怨念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潭的石子,悄然荡开。
她(它)似乎感应到了那两股微弱却顽强、正试图靠近她力量本源、并试图引导它的意识。
其中一股……有点熟悉。
那份曾与她痛苦短暂连接的……温暖石子?
黑暗的天空,浓云翻滚,仿佛在酝酿比暴雨更可怕的东西。
裂缝已然崩开,陆昭然站在边缘,每一步都踏在深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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