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你们凭什么……”阿福挣扎着,脸憋得通红。
“凭什么?”那名国子监的吏员冷哼一声,弯腰从一地狼藉中捡起一本被踩踏过的《翰林口味解析》,随手翻开一页,指着上面一行对某位翰林学士文章偏好的分析,厉声道,“此等揣摩上意、妄议清贵之语,便是蛊惑人心、扰乱士风的妖言!还敢说不是禁书?”他又一脚踢开地上的算盘,指着散落的账册,“还有这账目!动辄百两的‘套餐’,不是泄题牟利,是什么?!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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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人证”,正是几个畏畏缩缩躲在衙役身后、穿着其他书肆伙计衣服的人,此刻正指着云映雪和满地狼藉,七嘴八舌地“指证”:“官爷!就是她!小的亲耳听见她对客人说‘包中’!”“她卖的书里有夹带!小的亲眼所见!”
构陷!赤裸裸的构陷!
围观的士子们看着眼前颠倒黑白的景象,看着那吏员手中被曲解的文字,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敢怒不敢言!礼部和国子监联名的封条,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片混乱与狼藉中,云映雪始终静静地站着。
她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书局被摧毁,看着心血凝成的资料被践踏,看着那柄陪伴她走过血雨腥风的小算盘在尘埃中蒙尘。迦南之毒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脸色苍白如纸,但她挺直的脊背没有弯下一分。
她没有争辩,没有哭喊。
当那礼部吏员趾高气昂地走到她面前,将那张冰冷的传唤文书几乎戳到她脸上时,她只是缓缓抬起眼睑。那双清亮的眸子,此刻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地迎视着对方嚣张而躲闪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嘲讽和……令人心头发毛的沉静。
“云映雪!奉令传唤!还不跪下接令?!”吏员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色厉内荏地喝道。
云映雪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扫过被按在墙角的阿福,最后落在那吏员脸上。她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
“跪?”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书局的嘈杂,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云映雪,上跪天地君亲师,下跪父母亡魂与律法公理。至于构陷栽赃、沆瀣一气的魑魅魍魉……”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冰锥,刺向那吏员,“也配?”
那吏员被她看得心头一寒,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周围的衙役也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动作都滞了一滞。
云映雪不再看他,弯腰,在一片狼藉中,极其缓慢地、珍而重之地,捡起了那柄沾满灰尘、崩飞了算珠的小黄铜算盘。她掏出一方素帕,仔细地、一点点擦去算盘梁上的污渍,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然后,她将算盘紧紧握在手中,冰冷的铜梁硌着掌心,带来一丝痛楚,也带来一丝支撑的力量。她抬步,越过地上散乱的书籍纸张,越过惊愕的衙役,径直走向门口。清晨的阳光穿过破碎的琉璃窗,落在她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上,也落在那柄伤痕累累的算盘上。
“不是要传唤吗?”她停在门口,背对着满室狼藉,声音清冷如碎冰,“带路。”
礼部吏员脸色一阵青白,看着云映雪那挺直的、仿佛能承受千钧重压的背影,再看看一地狼藉中那张被撕破了一角、隐约露出“墨池斋”、“杏林堂”字样的账册残页(他方才并未留意),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
“带走!”他强压下那丝不安,恼羞成怒地挥手。
衙役们如梦初醒,一拥而上。
青云书局的朱漆大门被贴上两道刺目的、交叉的封条。
“查封”二字,如同沉重的枷锁。
云映雪手握算盘,在无数道或同情、或愤怒、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未知的衙署深渊。身后,是倾注了她心血与希望的“青云”,在浊浪排空中,轰然倒塌,尘埃漫天。
算盘蒙尘,前路叵测。
但那双紧握算盘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未曾松开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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