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乐平川写完,许靖央拿起来瞧了两眼。
她知道乐平川没胆子骗她,都已经是这个时候了,皇帝将他当做棋子,已是走到绝路,所以他只能选择她这棵大树,祈求庇护。
许靖央吩咐黑衣人:“由你负责,安顿乐老先生一家,务必稳妥。”
“是!”
乐平川小心翼翼问:“王爷,如果那四名押送草民的官吏醒来,发现我们逃跑无踪,若向上禀奏,草民和草民的家人后代,岂不都成了官府通缉的逃犯……”
许靖央折起纸张放入袖中,漆黑凤眸看向他。
“你们是老人带着妇孺儿童,怎会有力气做逃犯呢?路上风雪重,在哪儿冻死了也不一定。”
乐平川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要这样助他们脱身,一劳永逸!
也对,他并不重要,凭昭武王的能耐,随便给他指一条生路,就能保他全家活的安然无恙。
想到这里,乐平川忽然生出更多的敬畏,心中五味杂陈。
“看见王爷,总让草民想起小时候听说书人讲的故事……”
“昔年有人天赋异禀,乃先天圣体,历经磨难,穷尽家族资源,苦修数千年,九死一生渡过雷劫飞升仙界,终成了那十万天兵之一。”
“本以为自此逍遥,却不想,恰逢那大圣闹天宫,一棒子挥下来……便打死了十万天兵,他是其中之一。”
乐平川说罢,苦笑着摇了摇头,仿佛自嘲。
近五十年的寒窗苦读,一朝得见天子,竟是祸非福。
许靖央正要离去,闻言脚步微顿。
英气清冷的侧颜,在冰雪映照下,她的眉梢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唇边似乎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冷峭。
“先生言重了,你,还算不上天兵,而这京城,也没有那么浅。”
乐平川先是一怔,随即恍然。
他深深躬身,拱手一揖,姿态是前所未有的恭谨:“是……草民,受教了。”
许靖央离去。
她沿着被积雪覆盖的山间小径前行,大氅在风中拂动,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尽头。
山坡下,一辆不起眼的罩布马车静静停驻,等她已久。
白鹤见许靖央来了,立刻掀帘。
车厢里暖意融融,与外界的严寒判若两个世界。
萧贺夜早已等在车内,一身衮金黑底的亲王蟒袍,剑眉星目,凛然生威。
见许靖央回来,萧贺夜扬眉:“当真留他性命?不怕他日后心念回转,又想着报效父皇么?”
许靖央在他对面坐下,将沾染了寒气的大氅解下,闻言淡淡道:“不会。”
萧贺夜顺手递来小暖炉。
许靖央抱在怀里,温热自掌心蔓延。
她想起了乐平川的表情。
再高的心气儿,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该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