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便是如此,被权力的巨轮无情碾过,亲身经历过那种如同蝼蚁般无能为力、任人摆布的绝望之后,若非心志极其坚韧或有强大倚仗者,大多都会心生畏惧,选择退缩。
乐平川年迈体衰,又拖家带口,此次能捡回性命已是万幸,他哪里还有勇气和胆量,再回到这个险些将他全家害死的泥潭?
势单力薄之人,在见识过真正的风浪后,首先想的便是寻一个安全的港湾躲起来。
萧贺夜又问:“既然如此,何不顺势将他召入麾下?他那过目不忘之能,总归是有些用处。”
许靖央轻轻摇头,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乐平川虽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但细想之下,他身负如此天赋,科考十余次却屡试不中,直至年迈被皇帝破格任用,这本身便说明问题。”
她抬起眼眸,目光清亮:“此人或许记忆力超群,于规章条文上能做得一丝不苟,但为人处世,乃至审时度势,却显得过于刻板,不知变通。”
“方才情境,他本可借此机会为自己和家人谋求更多保障,哪怕多问一句日后联络之法,但他不敢,亦或是想不到,可见其能力,终究有限。”
许靖央现在身边能人汇聚,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势单力薄的她了。
所以,选什么人留在身边,自然是需要权衡的。
一个无法在关键时刻为自己争取利益,缺乏急智和魄力的人,即便有再特殊的能力,其上限也已注定,不值得她投入更多资源笼络。
送乐平川走,其实也有一半许靖央的私心。
自然是她不用的人,也不会留给皇帝。
萧贺夜不由得沉吟颔首,目光落在她脸上,忽然道:“幸好。”
许靖央正捧着暖炉取暖,闻言抬眸看他:“幸好什么?”
萧贺夜身体微微前倾,车厢内光线昏黄,映得他眸色深邃。
他凝视着她,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幸好本王入你眼,幸好,本王先他们一步,与你……结盟。”
许靖央没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嗤笑一声。
“当初,除了王爷,我无可选择。”
“无可选择?”萧贺夜眉头倏然皱起,声音瞬间冷峻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
他追问:“那若是有选择的时候呢?你还会选旁人么?”
许靖央拢了拢袖子,不回答。
“王爷,这次乐平川给了我两个名字,事关武考……”
萧贺夜沉声打断:“此事回府后再议,你且先说,本王不是你的第一选择么?”
“你想选废太子?还是平王?”
许靖央笑了:“王爷。”
萧贺夜抱臂,冷冷说:“总不能是老三吧?”
许靖央若有所思:“魏王殿下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许靖央!”萧贺夜低斥一声。
她还学会逗他玩了?
白鹤坐在车辕上驾车,听着车厢里偶尔传来一声低笑,伴随着王爷爱而不得的切齿声。
白鹤忍不住摇摇头,叹气。
他们家王爷,每次跟昭武王在一块的时候,总算不是那个冷冰冰的性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