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疯子没有杀掉他,可也没有放过他,每隔两小时就会派人送来新鲜的莲花。
米勒其实一早就听到许知言的声音,可真的没有力气说话了,他太累了,甚至连动一动手指告知平安的力气也没有了。
刚才能打碎陶罐就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了。
所以,在治愈魔法的治疗下,当他终于有了一丝力气后,连睁开眼睛都顾不上,第一件事就是抓紧许知言的手臂,惨白着脸劝他快逃:
“……老师,你绝对不能嫁给他……”
他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一想到老师真的要嫁给那个疯子,米勒就难受得快要死去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三日比三年还长,折磨永无止境,心理伤害远胜身体伤害。
最让他难受的是,老师是为了他才献身的。
这残酷的事实让米勒的胸腔肋骨都止不住的犯疼,最里面的心脏更像是被锋利的刀子捅出了一千个痉挛着的露肉口子,疼得声音都颤抖哽咽了。
他费尽全力才能仰起脑袋,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别管我了,你真的不能和那个疯子扯上关系,他会害死你的……”
又来了。
那种奇怪的酸涩感。
面对米勒,许知言明明只感到无尽心酸和心疼,可当看到他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一心只考虑着自己,内心深处便又涌上来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奇怪情绪。
他只能安慰自己那是不重要的东西。
“我不会走的。”轻握住米勒的左手,许知言温声安慰着他,“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背后的关怀之意却是绝世灵药,瞬间让另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止了血。
然后,终于有力气睁开双眼。
在撞上另一双满怀担忧的眼睛后,又挤出一个很淡很淡、带着苦涩意思的笑。
好像是错觉,有一滴水一样的清澈液体似乎从那眼角滑落,然而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海市蜃楼般的幻影。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许知言也差点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当他意识到那可能、大概、应该、或许是眼泪时,他蒙了。
毫不夸张的说,大脑真的瞬间变成一片空白,等终于反应过来时,仍是不敢相信,深深怀疑那是看错了。
因为,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啊,这个孩子太坚强了,就好像身体构造就与其他人不同,天生没有泪腺这种东西。
在那个寒冷的冬天,他捡到他的时候,他那么悲惨,被链子锁着,衣衫褴褛,狼狈不堪,有着数不清的满身伤痕。
那时候,他都没有哭。
明明有着那样残酷的过去,却总是云淡风轻,好似经历苦痛的人不是自己,又过于懂事,从不是被安慰的那个,总是安慰别人照顾别人的那个。
不管遇到多大的苦难,也都是咬紧牙关硬挺过去,不会请求他人帮忙也不会期待他人的帮忙,坚强得让人忘记他的真实年龄。
这样的人……原来也是有泪腺的吗?感到难过的时候其实也会落泪吗?
钢铁一样的事实很快狠狠打醒了许知言,因为米勒说:
“都是我害了你……”
那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平时根本不可能会有的鼻音。
米勒比谁都自责,如果他的力量还在,如果他选择一开始就坦白一切,如果没有这份水妖诅咒,他就不会让老师受这种委屈……
都怪他,所有的一切都怪他太过弱小。
米勒这个人很矛盾,理性且偏执,理性是面对所有人,偏执是只对许知言一人。
所以要他放弃许知言,这是他宁愿杀死自己也不愿去做的事。
而成为许知言的软肋,让许知言为了他被迫委身于其他人,又是比无数次被抛弃还令他感到难受的事。
带着出生十六年来都从未有过的狼狈和不甘,他第一次这样落泪。
这也是许知言第一次看到米勒哭,一时间又是完全愣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