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子揭开刹那,金黄硕大的块茎堆积如山,表皮还沾着新鲜泥土,散发着朴实的甜香,如同阳光晒透的麦芽糖。
有人忍不住伸手轻捏,手感坚实饱满,指尖传来微微弹力。
一个天,一个地。一个生,一个死。
人群死寂,唯有压抑的抽泣与粗重呼吸交织。
一位老妇颤抖着抚摸那颗腐烂薯块,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我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而悔恨的脸,最终落在跪在最前方的村正李老四身上。
雨水混着泥浆顺着他的胡须滴落,他抱着一颗腐烂的火薯,像抱着死去的孩子。
有人听见他在喃喃:“列祖列宗啊……你们睁眼看看,这不是天罚,是我们害了自己人……”
我只问了一句:
“告诉我,你们跪的是这片养活你们的地,还是某些人可笑的执念?”
话音未落,人群中一个年轻的汉子猛然发出一声怒吼:“俺不信天罚!俺只信俺的肚子!俺要收薯!”
吼声如惊雷炸裂,惊飞林间群鸟,振翅之声哗然四起。
当晚,村正李老四没有回祠堂,他独自一人,在腐烂的田埂上跪了一夜,对着满地残薯,哭声嘶哑,断续如风中断笛。
三日后,李斯冲进我的官署,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震惊、不解与狂喜的复杂神情。
“君上,出大事了!”他声音发颤,“泾阳李氏,那个宗族势力最强的李氏宗主,今天竟亲自带着全族核心子弟,去了柳树沟!”
“他……他当着全村人的面,向那个村正赔礼谢罪,说是‘误信谣言,致百姓受损,愧对先祖’!”
这已足够惊人,但李斯接下来的话,才真正让我感到了历史车轮碾过的轰鸣。
“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他在归途中,特地绕道去了皇庄试验田,亲手……亲手挖了一筐火薯,命家仆小心翼翼地抬回了李氏宗祠,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将那筐带着泥土的火薯,供奉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
李斯学着探子的回报,压低了声音:“他还念念有词,说……‘儿今日方知,养民之物,亦可通神明。’”
李斯退下后,暮色已染红宫檐。
我独自立于廊下,望着远处灯火点点的市坊,心中已有决断。
我与嬴政在章台宫中听到这则消息时,他久久未语,只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殿外那无垠的苍穹。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他们不是认错,是认输。”
我明白他的意思。
这不是道德上的忏悔,这是权力天平彻底倾斜后,最聪明的投诚。
他们用自己最看重的祭祖仪式,亲手为新政戴上了“顺天应民”的桂冠。
当夜,我召来轲生与墨鸢,于灯下密议。
烛火跳跃,映照三人影子在墙上晃动,如共谋天地之变的幽灵。
“传我的令,”我指尖在舆图上划过,笔尖轻刮纸面,发出细微“沙沙”声,“七月十五,中元节,我要废除鬼祭,另设‘启明祭’。”
墨鸢皱眉:“如何祭?”
我望向窗外璀璨的星河,一字一句道:“不祭祖,祭土。不焚香,晒薯。我令各村,将收获的火薯于村中最开阔的场地上,拼成‘顺生’二字,曝于烈日之下,此谓之——验天心!”
“此举……太过锋锐。”墨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烛芯“啪”地爆了个灯花。
我笑了,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锋锐的不是我们,是这个时代。我要让天下人都亲眼看看,从今往后,百姓叩拜的,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牌位,而是能实实在在喂饱他们肚子的根茎。”
风穿过高大的窗棂,带着一丝凉意,吹得烛火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拉长又缩短,如同命运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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