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云某军中的兄弟。”云无择郑重?抱拳,“夏衣收到,军士们分外感念,让我将谢意一定送到。”
“云兄严重?了。”庄聿白二人抬手还礼,“将士戍边守国,护的是天下黎民百姓。我们只?是力所能及尽一点心意而已。再多礼,就折煞我们了。”
云无择眉心蹙了下:“恭敬不如从命。所以云某特将名单列下,希望二位用?这赏赐的银钱帮忙准备一些冬衣。”
“这不巧了,我们已经制作?了一批冬衣出来,正是送与将士们的。只?等你回西境时直接带去便是。”
庄聿白看着云无择的目光先?是亮了下,忽然一层阴霾覆了上?来。
“云兄,有话不妨直说。”
云无择从窗外收回视线,隔着数千里路,边疆风沙的腥味似乎仍萦绕在他左右。他正了正神?色,将那份名单又细细看了一遍。
“这些是我在军中的战友,都是些可爱的人。有些连个?大名也?没有,只?有个?代称。即便如此,他们每每提及远方的家人,都笑?得像个?孩子。是的,不论身在何处,总有一颗心,一个?人,在远方挂念着他们。我想请你们在军衣里侧,将这些名字绣上?去。绣得结实些,至少?汗水洇不坏,血水染不糊。”
薛启辰有些不明白,皱眉想了想,半日道:“你是怕这些衣服弄混了,到时大家分不清谁是谁的,对不对?”
“不尽然。不过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云无择难得叹了口气,哽了哽喉咙,半日调整好语调。
“冲锋陷阵,伤亡是常事。只?是希望通过绣上?这一个?名字,让沙场收尸之人,得以知其名,识其姓。若有相识之人,寄送家书时添上?一笔,也?能给家人传个?信,知道是死?是活。若无人知晓其家在何处,至少?看到衣服中的名字,能在坟前立个?带名姓的木牌……黄沙埋骨,有了姓名,便不再是孤魂野鬼。”
窗外,京城灯红酒绿的热闹喧嚣仍在持续。想来也?无人在意北风卷地、百草折尽的边塞,有多少?人正望月思亲,或许他们此生再也?听不到娘亲唤一声?自己的乳名。
夜风拂灯,火苗颤了又颤。
一股化不开的情绪,牢牢笼住京城这个?身处闹市的院落。
云无择强行换了个?语调,故作?轻松了聊起今日宫宴之事。
“圣上?原本属意,从七品翊卫郎,属于橫班副使。后来改为正七品武翼大夫,属于诸司正使。眼下有官职傍身,我们返程官道行走、驿站停留,也?方便许多。”
“还能讨价还价,当场改官职?这和我们谈生意有什?么区别。”薛启辰大呼惊奇,不过他还关心一事,“那我们在外面见到云兄,是不是需要下跪磕头,称一句大人?”
庄聿白笑?着揽他的肩膀:“启辰兄若想的话,现在也?不是不可以。”
玩笑?归玩笑?,说起这拜官又改之事,庄聿白神?色正经下来。
“想来这是长公?主的意思吧。云兄随长公?主在西境戍边,为国效力,且屡立战功。如今又凭这一身真本事在众多武人中脱颖而出,理当受嘉奖。而长公?主为云兄求情请命,也?在情理之中。”
云无择视线从窗外转回来,眼眸中带着不解:“不过提议的,是懿王。”
“懿王?!”庄聿白上?前一步,确定云无择听清自己的问?题,“你确定是懿王?骆睦依附的懿王?”
云无择点头:“确定。一开始众人并不认得席上?这些皇子皇孙,是共同?赴宴的张校尉私下帮着介绍一二。”
庄聿白吸了口冷气。此事虽反常,倒也?像是懿王手笔。此前懿王不是还将主意打到他家葡萄园身上?,借机拉拢么。
“骆将军家中前景,全压在骆耀祖身上?。可这位仁兄着实不争气。懿王机会是给过的,这次定是伤透了心,才转头培植新势力。不过听闻懿王和辰王之间?有些龃龉,懿王当众提议,辰王有何反应?”
云无择顿了下,这也?是此事蹊跷之处:“二王之事,并非新闻,朝堂之上?向来分庭抗礼。可这一次,兄弟二人竟反常地站在一条线上?。辰王不仅附议,增加的一些赏赐也?是他帮忙争取来的。”
薛启辰是个?乐天派:“管他呢,只?要对云兄好的,赐官也?好,赏钱也?罢,我们都开心收着。”
庄聿白跟着笑?了:“启辰兄说的对!估计二人看在你乃长公?主的部下,又是朝中新秀,为讨长公?主欢心才作?此姿态。反正是大好事,值得我们庆祝一番。”
提到长公?主,一旁一言不发的长庚,眸底暗了暗。于无人察觉的角落,他缓缓叹出一口气。
三日后,几人将京中事情快速收尾,便一路朝东盛府疾驰而来。
归心似箭。
“听说讨厌人的骆家老头和他家那个?二祖宗,比试结束就离开了京城。想来怕丢人,早早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