麾下兵士陆续散去,云无择将长剑收至身后?,正准备带应龙去帐中陪长庚师父吃晚饭,抬头却见长庚师父已等在场外。
“有书?信。”
长庚微微侧身,后?面的吴掌柜忙上前行礼。
云无择认识吴茂才,此前孟知彰夫夫和薛家往边境运送东西?,这位吴掌柜出过?不少力。
孟知彰书?信不长,所指也简洁明了。境外百姓已寅吃卯粮、竭泽而?渔,想必所遇非天灾、即人祸。底层如此,上层岂能全身而?退。既然境内敛不上资源,按照羌戎的惯常操作,从物产富饶的邻国“借取”要来得更便利些。
一句话,羌戎很可能近期搞突袭,提早防范。
吴茂才将羔羊皮之事与刚从律和处听得的消息,事无巨细全告知了云无择。
其?实?云无择近来也察觉出异常。此前边防巡逻兵不时能见到对面的牧民,远远在那或牧羊或采药。冬季以来这种景象见的倒少了。众人闲话起来,还说羌人开始懒散,活也不好好做。现在看来是根本无羊可牧,或者无人有精力来采药。
好不容易熬过?冬季,前段时间又来一场倒春寒,羌戎的日?子更难熬了。云无择眉心紧锁,正如孟知彰所预料,只要对方稍作修整,一场资源掠夺战,便已箭在弦上。
主帅账内,灯烛五六盏,从旁又安置几面铜镜打着,竟如白昼般亮堂。
长公?主翻看着云无择呈递的书?信,长眉入鬓,眼波流转,神情肃然。
女使们将晚膳桌案抬了出去,又上了几盏茶。冷硬金属铠甲隐着轻柔丝罗裙衫,帐内脚步往来急促,又训练有素、秩序井然。
与云无择一同立于账内的,还有此次武举中崭露头角的两位武将,步兵校尉张远,以及右武郎萧潜。后?者单名字中这个?“萧”是兵部尚书?萧之仁的萧。有着萧之仁及其?背后?的懿王这层关系,萧潜很快在军中笼络了一批唯命是从的追随者。
“关于羌兵动向,诸位有何看法?”
长公?主将信放在案上,端起茶盏品了口,神情还算悠然。
张远年岁大些,在军中资历较云无择和萧潜都?要深,他向前站了一步,恭敬行礼。
“末将以为边防,重在一个?‘防’字。云校尉所忧极是。往来客商所言羔羊皮之事,可知羌人境内已穷途末路;而?末路百姓无物果?腹,已开始易子而?食,想来羌族高层决策者一定?在蠢蠢欲动了。云校尉所说将三百里之外的一万屯兵聚集而?来,并通知周边州府加强防范之建议,末将以为甚是可行。”
长公?主眼角扫了下帐内,将视线落回手中。汝窑茶盏轻摇,茶膏挂壁,白润细腻。皇兄特意为自?己带的这几饼龙凤团茶当真不错。
茶是好茶,不过?这饮茶的心境……长公?主眸底沉了下,午后?她刚召见了粮草司掌司。军中粮草几何,她心中自?是有数。
帐中火烛簇簇跳动,几道沉默的影子印在地上,无声回荡。
见长公?主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在那把玩茶汤,最擅长察言观色的萧潜站了出来。
萧潜虽习武出身,家中也算书?香门第,自?己也通些文墨,加上身量不算魁伟,长相清秀甚至带些脂粉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文官。
萧潜并未对云无择的建议进行表态,他下巴微仰,带着世家子弟独有的傲慢,只用鼻孔对着一旁的云无择。
“敢问云校尉,这传信而?来的孟知彰,究竟是何人?”
云无择先是看了眼长公?主。长公?主仍低头在那品茶,似乎也在等这个?问题的答案。
“孟知彰,是云某同乡发小?。”
“哦——”萧潜长长哦了一声,似乎他心中的猜想一下有了答案:乡野村夫云无择的发小?,另一个?乡野村夫而?已,难怪如此无胆无识。
“请问这位孟知彰现在身居何职?”萧潜声调上扬,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云无择视线对上张远看过?来的目光,冲其?微微颔首。意思是无妨,这萧潜向来如此,素日?比这难堪十倍的场景也不是没经?历过?。
萧潜见云无择没立马回应自?己,歪头挑眉:“翰林学士?一方父母官?”
云无择向前一步,正正对着萧潜,语气郑重,一字一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