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
昆刀试探着伸出舌头,将肉缓缓舔到地上。
萧玠右手轻轻颤抖,却还是道:“但我觉得,我也会做错事。我原来说话……让阿耶难受过,但阿耶原谅我了。”
秦灼从他面前蹲下,左手滞了一下,才缓慢抚上他的后脑,轻声道:“你没有叫阿耶难受过。”
“是阿耶原谅我了。”萧玠摇摇头,将手收回来,“所以我也想原谅阿昆。”
他眼睛像秦灼,似两只大大的杏核,睫毛轻微一闪,落在脸上,就像将一匹素锦刮出滑丝。
他轻声道:“之前老师给我讲《左传》,告诉我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昆只是有爪牙,所以才会被人利用,不是它想害我。它也是无辜,也是冤枉。我不能因为我的冤枉,去冤枉别的冤枉。”
他说出这句话时,李寒停住脚步。
白虎低头咬食生肉,露出颈上和脑后未愈合的伤口,连带着皮毛,鲜红盖褐红。
萧玠试探着伸手,轻轻抚摸虎头。昆刀本吃着肉,突然一仰颈子,发出一声呜呜的咆哮。
秦灼见状,忙拔剑往前,白虎显然十分怕他,直往笼角躲,撞得铜笼猛地一晃。萧玠忙嘘声安抚它,衣襟略微挣松,露出敷药的纱巾。
昆刀幽幽盯了他一会,没再吃那块肉,反而隔着笼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
它在萧玠那伤口处舔了一舔。
萧玠揉了揉眼,隔着笼子抱住它的脑袋。昆刀没有挣扎,只轻轻蹭了蹭他的脸。
萧玠侧脸一片潮湿。
白虎流了泪。
李寒静观至此处,终于忍不住叹道:“殿下有大慈悲。”
萧玠听见他声音,方扭头叫道:“老师。”又问:“什么是慈悲?”
李寒便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递给秦灼,蹲下轻轻摸了摸萧玠的脑袋,说:“慈,爱也;悲,伤也。殿下亲近昆刀,这是慈;又原谅了它,这是悲。慈悲无上法,可渡天人,可胜天佛。”
萧玠努力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说:“听不懂。”
李寒不再解释,只笑问道:“殿下伤口还痛吗?”
萧玠点点头,说:“痛的,脑袋也晕乎乎的。”
李寒问:“怎么不回去躺着?”
萧玠说:“阿合姑姑说,阿昆不吃东西,我想来喂它。”
他们正在说话,忽闻秦灼翻到下一页,极尖锐地笑了一声:“好得很,好极了。”又问李寒:“他爹呢?”
李寒便答道:“已收了消息,正在甘露等候。”
秦灼便不多言,重新从萧玠面前半跪下,认真凝视他一会,方亲了下儿子额头,说:“阿玠,阿耶有很重要的事情去找阿爹一趟。你自己把药吃掉,然后阿合姑姑再给你炖只小刺参吃,好吗?”
萧玠问:“那个是不是好贵呀?”
秦灼摸着他的脸,问:“谁和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