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说:“先起来。”
秦灼不理,堪称冷漠地问:“你干什么去了?”
萧恒没有说话。
剧痛从他的脊柱里啃食着,一会就能蛀空。长生的惩罚是无时无刻。
萧恒强行忍耐许久,等声音不会发抖才对他说:“先起来。先顾着孩子。”
他一手撑地,一手要扶秦灼,僵硬得似个偶人。忽地,极尖利的一声笑迸出来。那笑声的碎片溅向他,将操纵他动作的线割断了。
“没用的。”秦灼直着眼睛,“是报应。是我和你在一块的报应。夺走了女儿还不够,他要把我们的孩子统统夺走。”
萧恒说:“别说胡话。”
“萧重光。”秦灼突然叫他。
他不明白似的问:“我为什么要和你好呢。”
这句话劈头一个耳光。萧恒想抱他的手停在半空,滞住了。
恍惚间,萧恒听见喀的一声,是在体内发出的,脊柱似乎被啃蚀着。
他的腰像快断掉了。
他蹲在对面,咬牙忍了一身汗。
巨大的沉默里,秦灼掩面跪在地上,瘦得像个鬼。不一会便撑地站起来,手臂流着血走掉了。他走后,萧恒终于楼塌般轰然跪下。
天亮之前,萧玠开始痰中带血。秦灼脸沉得厉害,一个宫女哭了一声,当即就要拖出去打死。萧恒面色也阴着,佯装同意,赶忙叫人领她下去。
帐子密密垂着,血雾般要淹死人。萧玠的头叫秦灼托着,勉强才能呼吸。
萧恒端过药碗尝了口,仔细咂摸片刻,依旧没有头绪。太医也尝过药,望瞭望他二人脸色,道:“药中确实无毒,但殿下病情陡然转危,臣的确……”
“没有别的法子?”
太医一咬牙,道:“臣请刺脉。”又补充道:“这个xue位会很疼。”
萧恒没有立即答应,先瞧向秦灼。秦灼坐在榻边,点了点头。
阿双上前将萧玠袖管卷起。小儿手臂一般都胖乎,像藕节,但萧玠却瘦得能摸着骨头。
太医取一枚银针下刺,那手腕便微微一弹。入肉时徐徐旋动,五指也轻轻颤了颤,等针尖离体,萧玠在昏厥中仍呻吟一声。
太医对光观察针尖,在鼻前嗅过,颤声道:“银针泛青,味腥臭……陛下,的确是中毒之状。”
萧恒当即立起来,声音发冷:“东宫众人,全部去外殿等候。”
三月二十六,东宫六率奉旨介入,三司受诏共审。二十七,无招认。
太医的手从萧玠腕上撤下,俯身大拜,颤声说:“殿下脉滞气浅……仍被下了毒。”
萧恒静得听不见呼吸,秦灼一言不发。
萧恒不准人哭,阖宫死寂,只老鸦在外头嘹喨地喊号子,孤苦伶仃地唱道,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像在喊已经死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