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率尚未回神,已被当头一把快刀砍在地上。
电光火石间,无数带甲士兵从街边屋舍中齐齐冲出。他们是虞氏父子所恩所养,将至死为虞氏效忠,不远处的香车罗帷下,大印正在这位虞氏遗妇的股掌间徐徐转动。
她目中流光溢彩,北风鼓动车帘,使她得以眼见一盏硕大辉煌的孔明灯飞向天际。同一片天幕下的内宫之中,每隔一哨,都会有一盏明灯从燕人或秦人手中升起。或许身边有人问,怎么要放灯?那双手的主人将语带笑意道:祝祷太平。
祝蓬莱思绪回转,突破宫闱的战斗已然结束。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没有沙场杀敌时的大声呼喝,将这一场迅捷的宫变之始孕于无声。但速战速决的突入声中,祝蓬莱仍听到那大音希声、激动人心的万众叫喊:“进宫!!!”
内宫宫门十三重,重重皆有守卫驻看,但如此佳节好夜,又经受寒风冷雪,总有些心猿意马。
此时此刻,有内侍宫女登上十三重内宫门,从食盒屉子里拿出热气腾腾的酥肉和香气微醺的美酒,用素日交情巧言劝道:“守夜辛苦,吃一盏暖暖身。知道你恪尽职守,这酒是葡萄酒,不醉人。”
这些少年男女凭楼远眺,见不远处的天边,一盏又一盏孔明灯冉冉升上天际。他们似乎有些冷,将手抄入袖中,边往后头躲了躲,含笑道:“时辰到了。”
守卫有些不明所以,想问是什么时辰。刚张开口,便觉喉间一热,无法说出话,手指一松酒壶倾倒,满地血香如酒香。
十三道宫门人影,刀光转瞬出入袖。
明灯满天,戌时三刻。
时辰已至。
……
秦温吉手背身后快步跳出门槛,又缓步退入门内。
西暖阁外,三寿立在后头,四喜戴着风帽立在门前,尖声道:“我盯了郡君数日,果然今日有动作。这大晚上的,郡君要往哪里去!”
秦温吉唇上胭脂如血,她嫣然一笑,手从背后拔出刀锋。
手起刀落前已扑哧一声响,一柄匕首抢先一步刺入四喜颈侧。
他不可置信地瘫软在地,让出墙根下三寿的脸。
与她唱和许久的内官鞋尖一动,将四喜犹温的身体踢开。在隐隐传来的马蹄声中,三寿迅速用秦语说道:“殿下快走。”
……
一盏明灯从含元殿门前冉冉而升。
红衣纷乱的旋转舞步里,乐工也纷纷变换队形,在席间缓缓走动。
萧六郎半个人仍浸在影子里,从岐王案边起身举步。
皇帝因李寒而生的怒意渐渐消散,有些酒酣耳热。岐王正举箸击盏为皇帝唱诗,金玉相敲的清脆震荡里,他正缓声唱到:“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满殿灯影一晃。
他戛然而止的歌声里,四座尖叫声起。
没人看清萧六郎的身形是如何腾挪变幻,他快似一卷风,又骤如一枚电。这道黑色闪电裹挟死亡降落殿中的前一刻,无人料知了局如何。
他手中长箫断裂,末端一截利如匕首,直直刺入一人心口。
皇帝四目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