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夫长怒不可遏,直欲破口大骂,突然又一阵巨石滚来,将他迎面击落。
他似乎看见火把高抛,不远处的天摇地动里,一人一马跃下山崖。
……
大雪满天如白羽纷纷,萧恒一袭红衣仰面坠下去。
下落之时,他似乎看见娘娘庙的黑色檐宇,像一簇黑色火焰,像他燃烧殆尽的命运。燃烧,燃烧,他会经久不息地燃烧。而在将要熄灭的夜晚,他碰见了秦灼。
灼者为火。
……
火把扑灭,白龙山顶轰然塌落。
秦灼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打帘一瞧,早已远离长安,所行正是潮州方向。
他身边空无一人。
秦灼连忙掀开车帘,见只有陈子元一人驱马。一种巨大的恐惧指爪一样攥紧他的心脏,他轻轻吞咽一下,哑声问:“萧恒……萧六郎呢?”
天雨雪,陈子元头也不回地挥鞭,说:“不知道。他换了你的衣裳,把追兵引开了。”
他叹口气,道:“殿下,你好好记着他吧。”
秦灼愣了片刻,突然说:“掉头。”
陈子元扭头叫道:“殿下!”
秦灼声色俱厉,“掉头!”
陈子元当头棒喝:“殿下,你救他出宫,他替你这一回,就算两清了!你现在回去除了送死没有别的用处,你想想文公,想想郡君,南秦百姓日夜盼着你回去呢!”
秦灼看着他,嘴唇剧烈颤抖起来。
他回头远望,天昏地暗,大雪纷飞,有如初见时候。秦灼没说什么,重新钻进车中。陈子元搓了把脸,耳边,一片大雪呜咽之声。
元和十四年底,京畿,秦灼陈子元扬鞭策马,忽见雪夜尽头步出一人。
秦灼勒马而立,隔着纱笠看去,见是个癞头和尚。容貌年轻,脸庞红润,虽置身严寒却如行于春日之中。
陈子元低声嘀咕:“这么大的雪,他就穿这一件僧衣、光着头脚,瞧着还浑身热气。殿下,只怕有鬼。”
秦灼不语,双腿一打马腹,按剑缓缓而行。两方打了照面,那癞头和尚先上前一步,合手施礼道:“施主要往长安去?”
秦灼也抬手还礼,笑道:“正是。大师是从长安来?”
和尚笑而不答,道:“施主既要往长安去,我有一言相告。”
见这和尚疯疯癫癫,秦灼又瞧见他手中钵盂,只以为他来化钱,笑道:“我们行程匆忙,实在无暇听大师教诲,子元,拿一吊钱来,捐给大师做鞋帽。”
癞头和尚却道:“施主将见光明火。”
秦灼双眸一眯,轻声说:“哦?敢问大师,何时?”
和尚道:“此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