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显眼的,不是那高墙,而是庄子门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歪脖子树。
树上挂着个白花花的东西。
离得近了。
那不是东西。
那是个人。
是个光着身子的女人。
倒吊着,头发被冰水冻成一坨,像烂拖把一样遮住脸。
身上没一块好肉,鞭痕交错,胸口那个血窟窿已经不流血,挂着一串红色的冰凌子。
风一吹,尸体就晃,撞在树干上,砰,砰。
朱五记得这双脚。
前天晚上,这双脚上生着冻疮,却在火盆边欢快地跺着。
脚的主人捧着半个烤热的红薯,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
“官爷,等俺爹发了赏钱,俺想扯二尺红头绳,不用太好,染色的就行。”
现在,红头绳没有。
只有一条勒进肉里的麻绳。
“头儿。”身后校尉递过来一把刀,手在抖。
朱五没接刀。
他解下身上的飞鱼服披风,踩着那个校尉的肩膀爬上树。
手碰到尸体,硬得像石头。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把那具僵硬的尸体抱在怀里,用还带着体温的飞鱼服裹紧。
动作很轻,怕碰疼了她似的,尽管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落地,把人平放在雪地里。
朱五伸出手,擦掉尸体脸上那块混着泥的冰碴子。
眼睛还睁着。
灰扑扑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京城的方向。
朱五伸手去合,合不上。
他又试了一次,还是合不上。
“那个瞎子,在里头?”朱五的声音很哑。
“在,刚听见动静,把门关死了。”
朱五点点头。
他从马鞍旁摸出一把短柄手斧。
“关门好。”
朱五走向那扇包着铁皮的大门,没回头。
“关了门,狗就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