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郡虽未遭决堤之祸,却因连日暴雨成灾,百姓流离失所,而朝廷拨下的救灾粮,实在是杯水车薪。
更令人心寒的是,当地豪强粮仓里积米成山,却公然高价售卖。有的米袋上,甚至还有朝廷的标识。
“这般世道……”琅羲叹道:“那些受灾的百姓,该如何活下去?”
羽涅听完这话,劝他们多拿些:
“小师姐、小师兄尽管挑,反正那些皇室宗亲、门阀士族各个过得骄奢淫逸,这些东西我们拿了去换些银钱,正好能救济受苦的百姓。”
“这样劫富济贫的事,咱们没有不做的道理。”
琅羲与阿悔听着,觉得这话在理。
他们也不扭捏,拣了些金贵的物件收下,准备到时可捐给同善会,让他们去救济灾民,以及贫苦的百姓。
同善会的领头美名享誉天下,是个不中饱私囊的,他们倒也能信得过。
羽涅从箱底翻出一支价累丝鸳鸯金钗,插在琅羲发间,又挑了条和田玉玉带,系在阿悔腰间。
她笑盈盈开口:“这两样可别拿去卖。是我特意给小师姐、小师兄留的。这世间的好东西,我师兄师姐也该沾沾光才是。”
琅羲与阿悔正要推拒,却被她按住手腕,半是耍赖半是认真拦了回去:“这是我攒了好久的心意,你们要是不收,就是嫌我眼光差。”
他们不想拂了她心意,终究只得收下。
挑选完东西,他们再闲谈了一伙儿,等到了就寝时间。
阿悔终究是男儿身,不可住在内院。
羽涅给他在前院东边挑了间采光极好的房子,让他住下。
从前院回去时,已经过了戌时末。
路过西厢房时,仍没有见顾相执的影子。
她心中不禁想,宫中不知如何了?
夜色浓郁,机衡府内,挂着“十二章”门匾里的烛火亮如白昼。
坐在书案后的桓恂,手里那本《韩非子》已翻过多半。
其实他本对此书兴味寥寥。
早年在军事府内,跟在他义父严岳身边学习时,夫子早已逐字逐句讲过全篇,那些辩理至今仍在他记忆里留着边角。
当年,他义父总说,士族之所以成其为士族,从不是单靠世代累积的权势官位。那些世家藏书楼里头的典籍珍本,比天禄阁天子的藏卷还要丰饶。
因而他不能光习得弓马骑射,精通战事,更要广泛阅览古籍。行事不可只凭蛮力,更要懂得运用头脑。
他认同这一点,在他看来,人的世界和兽类不同,不是光有强大的力量,就能如鱼得水,达到目的。
更要学以致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本《韩非子》,是天子案头常备的典籍之一,与昨夜他在东观殿受罚时,其手中拿的那本《春秋》并列。
从这本书中,他足以窥见,天子要实行怎样的霸道之术,王权之术。
卢近侍在一旁瞧着桌案后那抹身影伏案许久,正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劝歇。
忽地“吱呀”一声轻响,书房门已自外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