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你怎么回来了?”
“我听说日本人来征粮,打死人了,就回来了。”长安把布袋子放下,“四叔,这是我挣的钱,买了点粮食,您分给乡亲们。”
泽喜看着那个布袋子,鼓鼓囊囊的,装的应该是苞米,或者红薯。
“长安,”他说,“你在保安团,干得怎么样?”
“还行。刘团长让我当了个班长,管二十个人。”长安说,“就是……就是他们老让我干坏事。”
“什么坏事?”
“去老百姓家里收税,抓壮丁,还……还打人。”长安低下头,“我不干,刘团长就骂我,说我不识抬举。可我……我下不去手。那些老百姓,跟咱们一样,都是种地的,都是老实人。”
泽喜看着他,看了很久。这个侄子,憨,可心善。心善的人,在乱世里,是活不长的。
“长安,”他说,“你回来吧,别在保安团干了。”
“可家里……”
“家里有我。”泽喜说,“我王泽喜,就是去偷,去抢,也要让家里人,让乡亲们,吃上饭。”
“四叔……”
“回来。”泽喜很坚决,“明天就去辞了。”
第十四章春雷(1941-1943)
“是。”
第二天,长安去保安团辞工。
刘德贵听说他要走,笑了:“王长安,你当我这儿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刘团长,我家里有事……”
“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我爹病了,要人照顾。”
“你爹病了?”刘德贵笑得更冷了,“我怎么听说,你爹死了好几年了?”
长安语塞。他憨,不会说谎。
“行了,”刘德贵摆摆手,“你要走,可以。但得把这两个月的工钱,退回来。一天一块大洋,两个月六十块。拿来,就让你走。”
“刘团长,我……我没钱。”
“没钱?”刘德贵脸色一沉,“那就别想走!老老实实在我这儿干!再敢提走,军法处置!”
长安被关进了禁闭室。那是个小黑屋,没窗户,没光,只有老鼠。他在里面关了三天,没吃没喝。
第四天,泽喜来了。
他是闯进来的。带着保乡队的三十几个人,端着枪,闯进了保安团驻地。
刘德贵慌了:“王泽喜,你想干什么?反了么?”
“不干什么,”泽喜说,“我来接我侄子。”
“你侄子是我的人,你说接就接?”
“他是我王家的人,我说接就接。”泽喜的盒子炮抵在刘德贵腰上,“刘团长,放人。不放,今天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
刘德贵看着那些枪口,腿软了。他太了解王泽喜了,这个人,说拼命,真敢拼。
“行,行,放人。”
长安被放出来了。三天没吃没喝,走路都打晃。泽喜扶着他,往外走。
走到门口,刘德贵在身后喊:“王泽喜,今天这事,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泽喜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长安接回来了,可麻烦也来了。
刘德贵把这事报到县里,说王泽喜的保乡队是“非法武装”,是“土匪”,要求县里派兵剿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