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对着身边的另外两个渠帅,分别是榻天将、唤世郎二人,他们都是本地的尼山盗和鲁山盗渠帅,在草军到达兖州后,陆续合流过来的。
这两支都有相当强的独立性,所以此刻柳彦章也是笑道:
“两位老弟,你们也说说,这城咱们还打吗?”
榻天将是个卷毛的胡人,一双蓝眼睛,却操着地道的本地汉话,咧着嘴说道:
“柳老兄,这城可不能算了,咱们打到这会了,哪家不死了个万八千的兄弟的?就这么丢了,咱回去还不得被下面人给掀翻了?”
榻天将显然是个实诚人,张口一句就把底给漏了。
很显然,相比于柳彦章,不打下瑕丘城,他塌天将的后果要更严重。
柳彦章最多就是个威信受损,可他塌天将没准就是要死人的。
之所以如此不同,就是柳彦章的草军虽然乱,但却也是有内外,有上下,是濮州老弟兄带着曹州老弟兄,领着兖州穷汉们做事的。
所以他柳彦章在他的本军中,那说话基本上是说一不二,没谁能挑战他。
可榻天将可就不是这回事了,实际上,在草军还没进兖州的时候,他不过就是尼山里面的一小股力量,带了个百十人的喽啰丁,压根就不是什么大豪。
而实际上,当时的尼山也不存在什么一个统一的盗贼组织,基本都是各自有山头,各自有背景和外面渠道。
后面之所以会联合在一起,就是要在草军那边谋个好价钱。
毕竟你一个小山头的小渠帅去投,和一个尼山一脉的大渠帅去投,那待遇是天差地别的。
只说一点就明白了。
你个百十人小帅,你还想要有现在的独立性?早就被吞了分到各家下面了。
而这个榻天将之所以被抬举为大渠帅,就是因为这人有了一副好相貌,望之就像是做无本买卖的。
只是这榻天将实在是个实诚人,一句话将底给撩了,直接惹恼了旁边的唤世郞。
这唤世郞穿着件白衣,登白靴,带金冠,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好郎君。
和榻天将是个样子货不同,唤世郞手上的鲁山盗是算比较强力的盗贼了,所以这会很是不屑地嘲讽了句:
“什么猫狗也来和咱们站在一起,这瑕丘城打不打和你有什么关系?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榻天将这人什么爆脾气,之前帐内抢来的小妻只是偷偷哭了下,就被他砍了人头炖了,如何受得了唤世郞的当众羞辱。
于是直接撸起袖子就要揍唤世郞,可他刚走一步,那唤世郞旁边有个使弓的武士一下子就举着角弓对准了他,颇有他再动一下,就射他开花。
榻天将不敢动了,是又羞又恼,好在这个时候柳彦章出来转圜,拉开了榻天将,然后对唤世郞笑道:
“老弟们都卖我个面子,说归说,别动手。咱们这边闹起来,让城上的泰宁军看到了,不得笑死?咱老柳这边宁愿死再多人,也不受这份鸟气啊!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榻天将被拉开后,装模作样冷哼了句,别过头,嘴上不饶人:
“你个穿丧的,牛气什么?牛你就去打瑕丘去啊,就晓得窝里横!”
唤世郞在听到那句“穿丧”的后,好是愣了一会,又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打扮,随之暴怒:
“狗东西,再敢吠一句,我射烂你的嘴!”
塌天将哼了句,也不说了,毕竟说到底实力不如人家,嘴上占了一次便宜就好了。
此时柳彦章则走到唤世郞那边,看了一眼他旁边持弓的长臂武士,惊叹了句:
“好个汉子,没想到你唤世郞夹带里这么有人!不晓得这好汉子如何称呼啊!”
唤世郞脸色有点不自然,但还是介绍道:
“这是我族弟邓季筠,乡野人物,当不得什么好名!”
然后便换了个话题,说道:
“柳帅,咱们也干脆点,这城呢,肯定是要打的,不然你也不会留到现在。而我们呢,也肯定是乐意一起打的,所以有什么章程,你就说吧,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柳彦章恋恋不舍地看过邓季筠,然后笑道:
“这事也简单,就是咱们押一把大的,在那狗道士装神弄鬼的时候,我已经打造了一批攻城器械,然后咱们再猛攻一把。兄弟们一起下死力,最后吃肉的时候,让你们两个先吃,我只要坏了这瑕丘城,城里之物全给你们。”
一句话说得唤世郞、塌天将眼睛都直了,这个时候谁还在乎那点口舌之争了,个个心花怒放。
只因为这里面的利益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