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继伟酒意醒了大半,脸色更白了几分。他抽出铜镜,贴在杯底一寸处。镜面裂痕深处浮现出微弱轨迹——那纹路不仅摄取影像,还能反向追踪持镜者的命光波动。
“留影符。”他喃喃,“他们录了我说的话。”
“不止。”苏曼把杯子塞进药箱底层,用油布裹紧,“这符能传影入祠,傩戏面具背后的人,现在已经知道你能‘改命格’了。”
肖尘一直没说话。他默默收拾画具,拿起那支红墨笔时,笔杆突然剧烈一颤,脱手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桌布上。
“糟!”赵继伟伸手去拦,晚了一步。
笔尖自行移动,拖着黏稠红墨,在粗麻桌布上疾行如飞,勾勒出一道扭曲裂缝——深不见底,边缘参差,像是大地被巨力撕开,又像某种空间断层正在崩塌。
“这是……”苏曼瞳孔微缩。
“地府十殿之间的裂隙。”赵继伟声音发紧,“我在镜里见过一次,三年前父亲失踪那天。”
他立刻催动铜镜,以指尖精血为引。镜面映出桌布上的裂痕深处,黑气翻涌,无数命光残痕如碎玻璃般漂浮其中,本该有序流转的魂流此刻杂乱无章,有的甚至逆向回溯。
“秩序乱了。”他收镜,呼吸沉重,“地府的平衡在动摇。”
肖尘想拔笔,却发现笔尖像是长进了布料里。他用力一扯,笔尖断裂,红墨喷溅而出,洒在他袖口,蜿蜒如血泪。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撕下染墨的桌布一角,其余部分泼上酒点燃,火光一闪即灭,伪装成失手打翻酒坛所致。
他们起身离席,脚步放轻,从后巷穿出。
夜风穿巷,吹得灯笼摇晃。赵继伟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醉云楼的匾额。红漆剥落处,隐约露出旧字痕迹——原名似乎不是“醉云”,而是“归魂”。
他没来得及细看,苏曼突然拽了他一把。
“别回头。”她低声说,“刚才那杯底的纹,我闻到了一丝人参娃娃的气息。”
赵继伟心头一震。那个藏在药箱里的小人,明明已被封住,怎会……
肖尘走在前头,右臂旧疤隐隐作痛。他无意识抬起手,抹了下嘴角,指尖沾了点红,还以为是酒渍。
街角屋檐下,一枚留影符静静贴在砖缝间,表面浮现三人离去的身影。图像闪烁数息,缓缓化作飞灰,随风飘起,朝着城北方向而去。
最后一粒灰烬升空时,肖尘忽然停下脚步。
他转身望向酒肆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不像属于此刻的清醒,倒像是某个沉睡的意识,在借他的眼睛回望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