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底下,在半个街区以外的被疏散的居民们盛赞民警们行动效率高,为了人民的安危愿意赴汤蹈火,冒着爆炸的风险解决危机。
如今危险化学品泄露的气味都没闻到,这危机就解除了,实在是行动迅速,效果显著。只是这“危楼”是断断不能住人了,拆迁什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排上。
网络安全部门也蓄势待发。
这附近居民楼的密度虽说不太高,但周围居民楼的阳台,还是能拍到坍塌阳台废墟里被钢筋刺穿的人,相关的图片视频应当已经开始在网络上进行传播了。除了一个个上门做工作,也需要想法设法地阻断现场图片视频的传播。
张怀予原是坚决不想去医院的,他眼中血丝密布地扯着陈宁陈队的衣袖说立刻要封锁交通检查一切车辆,要尽快找出被他们带走的周平的下落,耽误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说这些话时他手臂上的血汩汩淌落在地面上。
就这样被撤退的洪流裹挟,他不由自主地走出封锁区,陈宁一边大点其头,一边准备给他扔上救护车处理伤口。不明就里的热心群众里有举着绷带的老人,上前扯着他的胳膊说“小伙子你紧张咱们群众,群众也把你放心上。”
一些刚到现场的闻风而动的记者甚至抓拍到了其人生照片并配文“警民一家亲”进行了第一时间的报道。
他旋即被放到救护车上,听着救护车刺耳的鸣叫,在一片混乱中茫然地看着护士熟练地给他的手臂、手掌、小腿清创。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些明白了秦文月关于玻璃罩子的感受。
他的担忧、焦虑、苦痛、不安,被有限的躯壳所压制,他甚至无法说一句,说现在要急着去救回来的人不是我。
他在此时,在周平彻底失联五小时以后,在安静的救护车内,第一次眼眶红透,落下泪来。
“小伙子,做清创,还有这消毒啊,肯定是有点痛的,你这个创口面积还大,忍着点儿啊。”护士抬头见了他的眼泪,温和地安抚,“尤其是胳膊上这一道,比较深,到了医院先缝上几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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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在医院跟秦文月做了“病友”。
他见到文鸢的时候就知道有些猜想错了。
年过了半百的女人除了懒得打理的白发其余的看着还算年轻,她穿着重工绣了花的淡紫色调的长裙,坐在那里安静地听着钢筋与脊柱损伤,失血,抢救,植物人,或是死亡的判断。
秦文月没有去过金融贸易中心大厦,张怀予想。她可能只是隐蔽地回了一趟“家”,她的妈妈会无条件地帮助她隐瞒这一事实。
她想要的东西很单纯,很疯狂——她是“疯子”,她不要什么利益最大化,不求下一步棋怎么走,所以才有如此诡异而四面透风的计划。
关于自己,她只求一场死亡。
保底自己一个,往上越多越好,能力以内,最好上不封顶。
这样则所有世俗的审判将会落在她的头上,随后则一切相关调查中止,她可以就此送自己的哥哥离开审判桌,回到世界里去。
这么说来……如此说来。
张怀予倚靠着门框站着,觉得世界的纷繁嘈杂重新回到自己耳中,离得最近的是护士的责备:“跑出去干什么,刚缝完针呢,一会伤口又开了。回去回去,再观察一下情况,还有腿上的伤还没处理。”
随后听清楚的是身后病房里仪器的嘀嗒,推车车轮轰隆的碾压,四处散落的低语,以及胸腔里的心跳。
所以,秦武扬没有等到妹妹,无论是什么计划,都没有继续实施,周平现在很可能还是安全的,至少暂时还没有性命的威胁吧。
甚至,他可能从未被转移,现在还在贸易金融中心大厦里。
如当时李澈所判断的一样,她与自己的哥哥,出现了一些想法上的分歧,所以此时选择放弃原有的计划,没有前往金融中心大厦与秦武扬会合,而是选择义无反顾地踏上一条绝路。
所以,当时自己请求李澈留下镇守的一点私心,或许真是关于真相的阴错阳差。
深呼吸以后,头脑又混沌些,因为就算想清楚秦文月行为的原由,他却不知道下一步应当如何做。
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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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真的很麻烦,没法再快了。我们保证尽力配合。”大楼的物业经理和主管都在拍着胸脯保证。
从年觉明处了解了关于老旧居民楼里发生的一切以后,李澈有了相似的判断。
更大的阴谋仍在眼前这栋大楼里生根发芽,一切尚未结束。秦文月似乎想以自己的死亡将之前的谬误连根拔起,但是……
“现在咱们为了不引起舆论和恐慌,还是在用失窃案的名义检查每辆进出的车,核查每个进出大厦的人的信息。”经理的神色愈发不自在,“但是,全面搜索整个大楼是真的没法再快一些了,经营主体太多了,而且……而且不是已经进行了一轮调查了吗,而且还说,失踪的人可能已经运出去了吗?”
“程序上的话,真要全面搜查大楼,还需要搜查令吧……”主管的情商更高些,“总之,只要在允许的范围内,我们全力配合。”
暂且放下搜查令的程序问题不谈,这栋L市第二高的建筑物,搜查起来比对面那江城星塔还要困难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