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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踏春上(第1页)

春日的光芒在云层之后潜伏了许久,这一刻终于破云而出,像是从冬眠中醒来的暖意,将金色的指尖轻轻铺洒在卡莫村的城塞上。石墙褪去了冬日的阴翳,青苔在光下泛起深绿的湿泽,仿佛大地正以缓慢却笃定的脉动苏醒。融雪后的气息在空气里游走——湿润的泥土、初芽的青草、木材被夜露浸润后的清香,共同织成一幅柔和却充满生命力的前奏。

晨雾仍在半空盘旋,缭绕如一层未散的梦。城门洞内,铁链相互碰撞发出“铿锵”声,回荡在空阔的石道间,音色清脆而悠长。厚重的木门仿佛历经百年冬夜的压抑,此刻终于被力量唤醒,在吱呀声中缓缓开阖,那声音既沉稳又带着古老的倦意,像一头巨兽抖落冷硬的尘霜,再度踏入光明。

随着门扉在晨光中缓缓敞开,号角突然在城墙上长鸣。那一声仿佛被火焰灼热的铜风,劈开尚未散尽的薄雾,震得人胸腔都随之发颤。紧接着,队伍从城门内如洪潮般奔涌而出。各式旌旗簇拥着中央那面绣着篆书“唐”字的黑色大纛,旗面在晨风里猎猎舒展,宛如数条色彩鲜明的河流,在空气中翻卷、跃动。披甲骑士端坐骏马,铁甲反射着初升日光,闪出冷冽的光辉,仿佛移动的钢铁林海。推车的民夫弯着腰用力前行,木轮碾过石道,发出沉重却稳健的轧声,仿佛为这支远征的洪流敲定节拍。

车队缓缓推进,装满粮食、兵器、皮革与行军器具的木箱相互碰撞,牛鼻间喷出的白雾在空气里散开成轻纱。修士们披着黑袍,手杖轻触地面,一边前行一边低声诵念祷辞,那细微却连绵的声线随风若隐若现,像为这支跨越山河的队伍献上无形的守护。人声、蹄声、木轮声交织成滚滚不息的洪流。尘土在奔马的冲击下翻卷扬起,阳光穿透灰雾,使每一粒浮尘都闪得仿佛碎金。那一刻,天地之间像被洒上了一层温柔而辉耀的金纱,昭示着一个新的征程正在展开。

行军最前方的,比奥兰特骑在一匹银鬃战马上,目光狭长而锐利,像刚出鞘的刃锋,披风在她背后猎猎作响,仿佛在燃烧她体内那从不熄灭的意志。她右手稳稳按在剑柄上,那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警告;左手举着指令旗,旗布鼓荡,在风中发出深沉的低鸣。那旗影所指,便是整支队伍的方向;她的身姿,像凝聚着数百人命运的标杆。在比奥兰特身旁,瓦西丽萨驾马并肩,脸上带着罗斯人的那种豪爽与难以驯服的英气。她的战斧挂在腰侧,甲片上留下旧战的斑痕,却反射出凛冽的银光。她身后的罗斯佣兵步伐整齐,矛尖林立,冷光闪动如晨霜凝成的针叶林。在阳光下,那银色的矛林似乎有自己的呼吸,随风律动,如巨兽脊背上的倒竖鬃毛。再往外,是泽维尔率领的猎豹营。他们轻装疾步,动作安静而灵巧,仿佛一群准备跃上战场的夜行之兽。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深沉而明亮,捕捉着周围任何异动。

而最早离开的狮鹫营,则早在天未亮时便跨过初霜,沿着山间密林开路前行。他们的斥候旗帜已在远处山岭的折光中消失无踪,只留下一阵被风撕碎的旌旗回音。利奥波德所率领的前锋部队,如同被晨风推着走的影子,悄然无声,却从未停歇。

春光在天边缓缓铺展,照亮了队伍中段那条由马车构成的蜿蜒长龙。车辙在柔湿的泥土上压出一道道浅深不一的印痕,随着行进而不断延伸,仿佛一条缓慢而坚定的命运纹路。

马车一列接着一列,木轮碾过石砾时发出低沉的辘辘声,帆布车篷微微鼓起,被春风撑出柔和的弧度。玛尔塔与梅琳达早早坐在一辆大篷车中,身旁还有十余名女眷。她们的影子在帆布内侧轻轻摇曳,像被春日光线托起的流动剪影。前一夜匆忙收拾的行李堆放在车角,散发着布料与干草混合的味道。与她们并行的,是沙陀人与带着较深黎凡特肤色、鼻梁高挺的远亲——这些混着沙陀血脉的“半震旦人”神情安静,既无兴奋,也无惶恐,只像是在进行一次不算特别的春日迁移。对他们而言,迁徙仿佛像呼吸一样自然——几代人的命运早已习惯在流离与停顿之间摇摆。而贝托特率领的卡莫团练则紧紧环绕在这片队伍周围。盾牌擦着盔甲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短矛在阳光下闪烁银光,像一片随时可闭合的金属护壳。他们警惕地左右巡视,脚步齐整,犹如一面缓慢行走的钢铁墙。倒是跟随赫利而来的那些亚美尼亚人,只有二百多人选择跟随沙陀人一起走,其余的人则无所谓十字军即将控制卡莫,他们选择留在原地,等着向新领主投诚。

玛尔塔等人所在的车上,原本的安静被一个稚嫩的声音轻轻划破。

“妈妈,我们去哪里?”李茄望着玛尔塔,眼睛里盛着晨光与不安。

“很远很远的山里。”玛尔塔轻声回答,语气平静却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柔软。

李茄皱了皱鼻子,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玛尔塔愣住,那句“也许很久,也许永远不会”在喉间打了个旋,最终却无声地消散。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女儿的小肩膀。

梅琳达忍不住接了话,带着些许玩笑意味:“卡利斯,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呀?这种事应该去问比奥兰特姨娘!”

“我不!”小女孩立刻摇头,“她可凶了!”

李茄话音才落,就猛地钻进玛尔塔的怀里,动作像一只小兽躲回自己的巢穴。她埋着脸,小手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襟。

不远处另一辆驴车上的几个沙陀小孩看见了,立刻哧哧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轻快而明亮,仿佛在沉重行军中的一阵春风,也让旁边的成年人忍不住跟着微微一笑。

“我们要是能回震旦就好了。”一个沙陀青年突然感叹,“阿哈兹大叔上次回来时说——震旦如今可是太平盛世呢!”

“回震旦?”另一个较年长的震旦小伙子冷笑一声,“瓜州回鹘以东的那块地方早被党项人堵死了,现在路都走不通!别说震旦,连撒马尔罕到西州的商路都断了七成,听说来往震旦与河中之间的商队,都要绕道契丹再经北庭。阿哈兹说的那些,无非也是在撒马尔罕道听途说得来的。”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契丹到北庭再到河中,那经过草原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听之前回来的人说,上次那批往震旦去的希伯莱人、吉普赛人……还滞留在卢切扎尔夫人的草原汗廷——咄陆部里呢。”

说到这里,一名年轻的沙陀小伙子哈哈大笑,像要驱散空气中那股压抑的命运感,“你们还说要回震旦?你们谁还记得自己的震旦名字?会写字吗?”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我只记得我家姓刘——其余的全丢了!到哪算哪吧!”他抬头看着远方正在徐徐上升的日光,语气却忽然变得认真起来:“等到了恰赫恰兰,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古尔人的话。要活下去,总得先学会跟人说话。”

车队蜿蜒而行。阿格妮的马车镶着青铜饰钉,车体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半卷的帘缝透出一缕温暖的风,掀起车内淡淡的香气。帘后传出轻柔的笑声——阿格妮正倚在绣花软垫上,与女儿尤菲米娅玩着编绳的小游戏。阳光透过帘缝,洒在她的金发上,细碎的光点跳跃如尘埃,又像春天的金色微尘,漂浮在温柔的空气中。

“福提奥斯带着鳄鱼营被比奥兰特安排在最后面殿后,”薇奥莱塔闷闷地抱怨,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平,“我总感觉我们的安全被忽略了。”

阿格妮抬起目光,望向远处那片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旗列,声音平静而坚定:“我相信比奥兰特。她不会为了自己而失衡大局。你也该像我一样,相信她。”她的语调轻柔,如春风掠过新草,抚平了薇奥莱塔的躁意。

“两位请放心,至少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们的!”侍卫长米拉认真地说道。

就在这时,弗洛洛斯商会的保镖队从阿格妮马车旁经过,铠甲在阳光下闪出炫目的亮光。阿莱克希娜策马靠近,笑着行礼:“阿格妮夫人,请放心。我和我的人就在你们附近。另外,孔斯坦萨伯爵夫人的奥古斯丁修会武装修士也随行在你们身边,他们若见危险,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加布丽娜探出头,掀起帘子,笑意里带着几分揶揄:“我一直不明白,那些手握利刃的‘修士’到底是来祈祷的,还是来征战的?难不成他们也打算传道到恰赫恰兰去?”

“信仰与生存,有时是一回事。”阿基莱雅轻轻扶着帘角,神情柔和又意味深长,“奥古斯丁修会安托利亚分会的人早就离不开我们了。他们的命运早和我们的马车绑在同一条车辙上。”她微微一笑,低声补了一句:“就像我一样——离开阿格妮夫人,也就没有活路了。”

帘外的风轻轻掀动,带来远处号角的回声。那一刻,笑声、尘光与马蹄声交织成一幅流动的春日画卷——温柔、坚定,却暗含着即将远行的未知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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