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和爱情一样,没有地域之分,没有人种差异,也不因文化语言而不同。
中国的校园里有霸凌,法国的校园里有霸凌,美国的校园里一样有霸凌,如此普遍的现象意味着什么?”
莫妮卡马上捧哏:“什么?”
方哥斩钉截铁,用英语吐出好几个大长句——
“意味着现代社会的发展为青少年之恶提供了足够的温床,意味着我们所有人在社会层面上对于这问题的关注远远不够,意味着家庭教育和校园教育的双重缺失,意味着成人压力正在不可遏制地向着低年龄段传导,意味着全世界所有的社会学家教育学家作者编剧导演都对这些负有不可推卸的不作为之罪!”
义正言辞,激情澎湃。
超强的台词功底为这些超级难的长句提供了极其震撼的效果,听到他的指控,现场一片惊呼,继而,更加热烈、如雷鸣一般的掌声再次响起。
“好!”
来自《干死比尔》剧组的坤弟高举双手,用力叫好。
评审团成员不能够在现场对于参赛影片流露出任何明显情绪,所以从主席到姜文,他们只能轻轻地附和式鼓掌。
但是,只要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就能够清晰发现,大部分评委眼底都含着满意。
欧洲以艺术电影为主导,而这帮搞艺术的电影人,最喜欢谈的就是电影人的社会责任。
虽然大部分都是招摇撞骗沽名钓誉之辈,但是那些真正能够取得一定艺术成就的电影大师,还真就都挺有责任感和社会意识的。
这部分人,是真心喜欢方星河所展现出来的责任意识。
当然,也有很多媒体和专业影评人,并不喜欢《少你》的完美结局,也不喜欢这部商业性多于艺术性的青春爱情片。
因此,在莫妮卡宣布可以开放提问之后,马上有一位欧洲本土的著名影评人举手示意。
“马歇尔先生,您有什么问题?”
《电影围刊》的专栏作者、法国影评人马歇尔,在如此热烈的环境中,悍然提出一项尖锐指责。
“方导,《少你》确实是一部非常成熟、完整、美好的商业故事片,但是恕我直言,你将深刻复杂的校园霸凌问题拍成了一部堪称童话的唯美青春爱情片,这实在过于庸俗了!
我们都很清楚,念和小北的互相救赎是一件只有极微小概率发生在现实中的偶然事件,你用美好幻想冲淡了本该深刻、严肃、黑暗、绝望的宏大宿命感,让影片从一件出众的艺术品变成了一件庸俗的商品。
或许它会变得更好卖了,我相信会有很多观众喜欢它,但是,你并不缺钱,你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富豪,我十分不理解并且痛心,你为什么要这样拍?
难道你只打算永远做一个被大众追捧的偶像,而不想走进艺术的深处,做一位受人敬仰的大师吗?”
这话唠的,好他妈傲慢。
你替我痛心你妈呢?
然而,他的发言,还是激起现场好一部分“艺术家”的共情,大约四分之一的观众为他的仗义直言热烈鼓掌。
是的,哪怕方版《少你》已经是一部相当优秀的好电影,可是仍然有人不满意这个圆满结局。
你怎么能大团圆呢?
你怎么能够不一黑到底呢?
在戛纳,这种现象相当突出。
这种舆论风向,也是《少你》想要拿奖的最大阻碍。
方星河当然承认,真正的艺术必然曲高和寡,任何品类的艺术往深处走都会有越来越高的门槛。
能够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东西一定不是艺术,是他妈神术。
但这并不意味着,大众喜欢的流行性、通俗性作品就没有价值了,正相反,大众艺术一定比文化艺术具备更高强度的社会价值。
现在这年月,听Beyond的瞧不起听杰伦的,听杰伦的瞧不起听刀郎的,听刀郎的瞧不起听二人转的,但是听二人转的也没有处于鄙视链最下端——未来,他们还可以瞧不起听喊麦的。
然而问题的根本在于——掌握着艺术定义权的那一小部分人,到底有没有资格取缔审美层次不高的下层大众的精神需求,用审判的方式去隔绝他们自娱自乐的需要?
方星河认为,谁也没有这种资格。
所以他极度厌恶这中高高在上的审判式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