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再度安静了。
秦灼低头看向自己臂弯,阮道生仍在搀扶他。他自己其实走得动,却由这只手陪了这样久。
这只手,这个人,这口气。
……如旱中雨,雪中炭,火中薪。
“阮郎。”秦灼抓紧他的手,竭尽全力地抓住,低低叫道,“阮郎。”
阮道生顿了顿,毅然反握。
半边朱墙下,一树梨花底,二人双手相抵,宛如十指交扣。秦灼握了一会,缓缓吐出口气,又道一声:“多谢你。”
他松开阮道生的手,将脊背挺直,振衣拂面,自己往宫门走去。未竟的话意,阮道生不会追问,他到底也没有说下去。
直到秦灼身影消失在宫门内,阮道生才收回目光。
淮南侯、刘正英、卞秀京。红镡、并州。
花行。
并州出现的队伍佩红镡雁翎刀、这支军队是卞家军、刘正英是卞秀京的亲卫。听甘棠二人谈话来看,刘正英也是淮南侯的细作。
阮道生被全城搜捕、躲入秦灼马车当日,卞秀京命京兆府接管花行案,派去接头的就是刘正英。
而且花行被剿,京兆府立案处置后被关押的妓女便被释放。阮道生这一年没干别的,暗地把所有人查了个遍,得知花行其他主顾里就有淮南侯。淮南侯手下的人,有不少是并州籍贯。
淮南很有可能跟并州、跟当年的事有关。
阮道生握紧刀柄。
还需要确认最后一次。
天已漆黑,客也散得差不多,陈子元收拾完碗碟正准备打烊,突然有人敲响了门。
陈子元开门,一个斗篷人立在门外。他目光一闪,向外左右一望,当即将人迎入门中,自己转身擦亮火摺,燃上一盏灯。
灯光把秦灼的脸从斗篷里点亮。
秦灼摘下兜帽,从桌前坐下,单刀直入地说:“淮南侯找到了我。”
陈子元大惊失色,这才仔细打量秦灼形容。他身上微微沾些酒气,脸色苍白,眼皮浮肿,嘴唇也……
他从前的样子陈子元不是没见过,当下骇起一身寒毛,又怒又痛,一拳锤在案上,浑身哆嗦着叫道:“他妈的王八羔子!”
秦灼嘘了一声,陈子元才压低声音,他难以启齿,但还是得问,反覆斟酌言辞,终于道:“殿下,他没把你……?”
“没有。”秦灼快速回答,“但定了时辰,三月初五。”
就在后日。
陈子元断然道:“定什么?咱们好容易才有今日,殿下,你别糊涂!”
秦灼安抚道:“你不要激动,我什么都没应。我来找你,并不是为睡不睡觉的事。你记得去年我叫你查的刘正英吗?”